“其实吧,”云鹤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懒洋洋地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窝在沙发里,“人多不一定好使,关键得一条心。没事儿搞点小活动,发点小奖励,让底下人觉得有奔头,比啥都强。”
秦洛猛地一拍手,声音都高了八度:“对啊!云鹤大哥这主意好!咱们搞个狩猎比赛怎么样?或者内部换装备也行!”
秦瑶端着水杯,没说话,但那份沉吟的模样,显然是把云鹤的话听进去了。
这人看着懒散,却总能戳到点子上。
“我会考虑的。”秦瑶的声音很轻,却很郑重。
云鹤没再多说,往沙发里陷了陷,闭上眼睛,一副“我就是随口一说你们看着办”的架势。
得,这顾问看来真不是白当的。
洛水的麻烦,以后就是他的麻烦了。
窗外的天色彻底暗了下来,将废墟染上更深的墨色。
废土的夜晚,空气里都弥漫着不安分的因子。
秦瑶那份没说出口的期盼,沉甸甸的。
云鹤咂咂嘴,这咸鱼,怕是真躺不平了。
休息厅里的气氛稍微松快了点。
秦洛又叽叽喳喳说了些公会的趣事,想把刚才门口那点不痛快盖过去。
云鹤看得出来,秦瑶眉间的褶皱,就没真正松开过。
过了一会儿,秦洛被个公会成员叫走了,说是仓库那边有点事。
休息厅里只剩下云鹤和秦瑶。
秦瑶端着水杯,指尖无意识地在杯壁上划拉着。
她沉默了好一阵,才轻轻开口,声音里透着股藏不住的倦意。
“云鹤,让你看笑话了。”
“其实,公会现在的情况,比刚才断刃来闹事,还要麻烦得多。”
“哦豁?”
云鹤换了个坐姿,身子往前靠了靠,那股子懒散劲儿收了不少。
“详细说说?”
“血狼公会的骚扰只是表面。”
秦瑶扯了扯嘴角,那笑意有点发苦。
“他们最近实力涨得很快,那个会长狂刀,是个狠角色,做事不留余地。”
“我们最重要的三个高级资源点,特别是黑铁矿脉,几乎天天都在打。他们不光抢矿,还专门堵我们的人杀,我们的人手损失不小,大家心里都憋着火,又有点怕。”
她停顿了一下。
“更糟的是,大概一个星期前,我们一支运稀有材料的车队,在一条我们觉得绝对安全的路上,被人埋伏了。”
“几乎全灭,东西全丢了,损失非常大。”
“埋伏?”云鹤手指动了动。
“查到是谁干的了?”
秦瑶摇摇头,脸上阴沉沉的。
“没有明确证据。”
“那条路线是临出发前才定的,只有我们几个核心管理层知道。”
“我怀疑……有人把消息透出去了。”
云鹤没接话,手指轻轻敲着沙发的扶手。
内鬼。
这玩意儿可比明面上的敌人难搞多了。
“除了这些,”秦瑶的声音更低了,几乎没了力气,“公会内部也不太平。”
“一些老成员……他们觉得是我接手公会后,管得不好,才让洛水变成现在这样。”
“私底下,说我没能力的声音,一直都有。”
云鹤看着她。
这个在外人面前总是温和又坚韧的会长,这会儿眼底深处那份疲惫和挣扎,骗不了人。
“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啊。”云鹤像是随口感慨。
秦瑶点了点头,好像终于找到了一个能倒苦水的人。
“是啊。”
“资源紧张,人心浮动,外面还有血狼盯着……”
“我真的……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云鹤默默听着。
他大概明白了,秦瑶为什么非要花大价钱请他这个“独行侠”。
洛水这艘船,漏水的地方比他想的还多。
“行吧,情况我大致清楚了。”
云鹤站起身。
“既然拿了你们的顾问头衔,也不能光吃饭不干活。”
“我随便转转,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秦瑶抬起头,脸上终于有了点别的神色。
“谢谢你,云鹤。”
云鹤摆摆手,没再多说,溜溜达达地走出了休息厅。
接下来的时间,云鹤真跟个闲散顾问似的,在洛水驻地里瞎晃悠。
他不往训练场或者任务大厅凑,反而对公会的仓库、物资调配点这些地方挺感兴趣。
他瞅见负责登记物资那小子有点心不在焉,账本随手扔一边,记录也乱糟糟的。
偶尔跟几个正在擦装备的老成员搭话,对方要么懒得理他,要么就阴阳怪气地抱怨现在资源分得不公平,念叨以前“老大”在的时候怎么怎么样。
云鹤右眼那点灰紫色的光,被他压着,不怎么显眼,但他看东西比以前清楚多了。
他留意到,有那么三五个老成员,总爱凑一块儿嘀嘀咕咕,一看见秦瑶或者秦洛过来,立马散开,表情也不太自然。
傍晚,天色擦黑。
云鹤在一个挺偏僻的角落,又撞见了那几个老家伙。
他们围在一起,其中一个络腮胡大汉正压着嗓门嚷嚷,脸上全是火气。
“……再这样下去,咱们都得喝西北风!秦瑶那娘们根本不行,就知道守着那点破规矩!”
“就是!黑铁矿那边都快守不住了,她还想着跟血狼谈判?谈个屁!”
“我看,不如咱们自己想办法……”
云鹤没靠近,远远地扫了一眼,把那几张脸记下了,然后跟没事人一样,转身走了。
暗流涌动。
这洛水公会内部的问题,比秦瑶说的还麻烦。
贪污,内斗,泄密……简直一锅粥。
入夜。
云鹤靠在驻地外围的墙边,瞅着远处黑黢黢的废墟轮廓发呆。
秦瑶找了过来。
夜风吹着她的长发,她脸上的倦容比白天更明显了。
她走到云鹤旁边,也望着同样的夜空,沉默了好久。
最后,用一种几乎是叹出来的声音问:“云鹤,我是不是……真的不适合当这个会长?”
声音很轻,带着浓浓的自我怀疑。
云鹤侧头看了她一眼。
月光下,这个总是硬撑着的女人,终于露出了点软乎的地方。
“哦豁,”云鹤收回视线,声音还是懒洋洋的,但少了点玩笑,“现在说这话,早了点吧?”
“烂摊子还没收拾呢,就想撂挑子了?”
秦瑶没反驳,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云鹤心里啧了一声。
看来,这咸鱼是真的躺不下去了。
这浑水,他不趟也得趟。
“行了,别瞎琢磨了。”
云鹤站直身子,活动了下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