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窥见那一幕。
杀阵中央，云纹缠绕，灵力流转如银河倒泻，风声低吟，战意早已沉寂。
唯有啸天犬和小火麒麟还在角落里滚作一团，骨头与火星乱飞，毛发扬得一地都是。
而中心之中，黎瑶倚在杨戬怀里，白衣染血，唇色苍白，却闭着眼努力调整气息，眉心轻皱。
杨戬抱着她，银甲染霜，头微低，像是将她整个人包进了自己的气场里，护得滴水不漏。
他的薄唇抿成一线，冷峻克制，指尖贴着她的后心，真气输送不息。
在触到她轻颤的肩时，他低低地叹了一声，声音极轻：
“……你为什么，总是这么拼命？”
这一幕静得仿佛时间凝固——
直到，一道“咕噜噜”的圆球般白影猛地滚进阵心，带着一连串破风声和沙地冲刺的尘土。
“谁！”杨戬警觉，手已扬起一寸。
下一秒，一个拂尘绕身的胖道人哐啷一声摔在了阵法中心。
“哎呀我噻！摔惨我咯！”
——是太乙真人。
黎瑶一愣：“……？”
杨戬皱眉：“你怎么进来的？”
太乙真人拍拍身上的灰，正儿八经地说道：“我怕你个冷冰冰的，会把我小师妹打死，当场上封神榜噻！我就悄悄跟在你后头溜进来了，嘿嘿——还好我隐身阵法厉害。”
“你看，我在角落都蹲了半天了，等你抱完了才现身，多会做‘人’！杨戬算你有点良心，还知道给小师妹疗伤！”
杨戬：“……”
黎瑶：“……”
小火麒麟和啸天犬在一旁打了个喷嚏，一麒麟一狗都像是听不下去了！
(??へ ?? ╬)。
太乙真人甩着袖子走过来，一边看着黎瑶的脸色，一边感叹：
“小师妹啊……你这脸色不好看得很！啷个嘛？你在截教是吃不饱饭还是咋地？这待遇也太差了哇！快快快，跟师兄回去阐教嘛，咱们哪吒娃儿还天天念叨你嘞！”
黎瑶本来想笑，却只扯出一个苦笑。
沉默良久，她眼神扫过阵法中心，确认此地阵图除了杨戬和太乙真人之外无外人，才终于低声开口。
“我不是不想回去。”
“是……回不去。”
“在比武场那天，通天教主捏着敖丙的命。”
“他一句话，敖丙就会死在我面前。”
“而现在，西岐和商朝死战，他又捏着我的……朋友金光的命。”
“我……打不过他，根本打不过。”
她声音很轻，轻得像一片雪融进尘土。
“你们知道吗？通天教主，他要捏死我……就像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太乙真人听到这，原本瞪大的眼睛也沉了下来，垂眸不语。
——确实，通天教主的实力和元始天尊不相上下。
片刻，他叹了口气，声音罕见地低落：
“那我要不要告诉哪吒那娃儿？”
“你走之后，他整个人都不对了。”
“天天坐在陈塘关的屋檐上，不吃不喝，只说要见你……李靖和殷夫人都快急疯了。”
“我没办法，用结界锁住他了……但我看着心里都不是滋味。”
黎瑶轻轻闭了闭眼，眼睫颤了颤，呼吸微乱。
良久，她才慢慢摇了摇头，声音低得近乎无力，却清晰无比：
“……不要告诉吒儿。”
“他藏不住心事，演技不好。”
“万一哪天他忍不住来找我，被通天教主盯上……”
“就送命了。”
她的语气很平静，但太乙真人却听得心头泛酸。
——她不是不想他。
太乙真人没再说话，只是低头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而杨戬站在她身后，眸色一寸寸深沉，像夜海一样。
他听到黎瑶谈起哪吒的语气，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莫名的违和感。
杨戬没有再多言，长指一翻，掌心陡然浮现出一块泛着微光的幻影石。
灵力灌注，光芒腾起，一道庄严肃穆的虚影顿时在半空显现。
那身着苍华道袍、胡子一翘三尺的神人一现身，天地灵气都微微一顿。
太乙真人瞬间惊得一个激灵，整个人蹦起来：“我噻！！师父？！”
——元！始！天！尊！
“不是……”太乙真人下巴都要掉地上了，惊慌道：“元始天尊他老人家不是谁都不见、正在闭关吗！？”
杨戬淡淡道：“那是说给别人听的。”
“怕隔墙有耳，截教的眼线、阐教的私心，到处都是。”
太乙真人点了点头，似懂非懂，：“噢……这样啊……”
幻影中，元始天尊刚显出身形，打量了一眼四周，目光在黎瑶被杨戬抱在怀里的模样上定格，眼睛猛地一瞪：
“徒儿啊——！听说你怎么叛教了！？不行啊！你是我一把屎一把尿带大的徒弟！”
黎瑶：“……？”
“你看看你！虚成这个样子，脸都白成啥样了……那边截教什么待遇啊？我出双倍好处啊！徒儿，你不能走啊！”
“你是我天赋最高的徒儿啊！！！”
“通天教主那老贼他怎么趁我闭关挖我墙角！？气死我了！谁伤的你？谁给你伤成这样的？”
黎瑶：“……”
她表情微妙，忍着腹部的痛，弱弱道：
“……杨戬砍的我。”
场面安静了整整三息。
然后，元始天尊原地气得胡子都炸了，好像灵力都在毛发上凝聚似的！
“——杨戬！！”
“你这个死娃娃！你之前不是私下和我说想娶她吗？！我现在就把你的提亲书烧了，驳回！”
太乙真人一听，脸都炸红了，蹦起来一巴掌拍在幻影石的边缘，像拍锅盖一样砸得“啪”响！
他那圆滚滚的身子跟着一晃，差点把自己拍得原地转圈，手里的拂尘都快甩飞了。
“等会儿——啥子玩意儿？！”
他瞪大眼睛，眼珠子差点从眼眶里跳出来，指着杨戬就开始抖：
“杨戬你这个娃儿！你啥时候起的歹念哦？！”
“你不是以前还拒绝她来着？几年前那封情书你还记到不？你当时当着面扔了！”
“扔得那叫一个利索哦，跟扔债单似的！”
杨戬：“……”
黎瑶：“……”（想把自己塞进地缝，原主做事与我无瓜。）
而小火麒麟躺在她腿边，默默叼起一朵小玫瑰，放在她脚边，脸上的表情是：
（????-)? （给主人打气）
太乙真人越说越气，一边手比划着锅，一边气得团团转：“还甩进灵兽粪坑头头去了！”
“把我小师妹哭得在屋头躲了半宿不出来吃饭！连她最爱的小火锅都不碰！”
“你要是真的想追人，早干嘛去了嘛？现在才来装深情！哼哼哼——”
杨戬额角青筋一跳，刚张口想解释一句，“不是——”
结果元始天尊挥袖打断：
“好哇，还有这种事情！！这门亲事我不同意！”
“杨戬，你给我一边凉快去！”
黎瑶靠在杨戬怀里，看着一老一小两个神仙在线上吵得天翻地覆，太乙真人在旁边“噻噻”乱叫，忽然觉得头有点疼，心更疼。
她艰难地举了举手：“兄弟们——”
“别离题啊好吧！”
“我现在是被通天教主捏着命的人，你们是打算在我凉透之前先把我婚事定了是吧？？？”
空气陷入一瞬的安静。
幻影石里的元始天尊咳了一声，胡子一甩，正色道：“徒儿，你别慌。”
“为师……现在还是在闭关中，暂时出不来。”
“你要是等我出关，我亲手就把通天那老贼打下来——谁敢动你，我给他封神榜上抬棺！葬礼我亲主持！”
“不过……”他语气一转，顿了一下，“说实话，如今三界能打得过通天的，我还真想不出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