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锦大摇大摆地来到楚恨别的梧桐院中。
且说楚恨别正好给他妹妹授业解惑完毕,迎面就碰上了气势汹汹的谢锦。
他看了眼谢锦,便让人将楚恨璃带下去休息,自己则走到了谢锦的跟前。
嘴一张就是嘲讽:“今日怎么不继续去你的柳良侍院中了?倒往我这里来。”
谢锦一愣,顿时觉得对方就是在无理取闹:“不是你叫我来的吗!”
楚恨别冷笑一声:“我怎么不知王姬这么听我的话?”
看见人这样,谢锦反倒不再追究白日里对方说自己琴音不堪入耳的事了。
她皱着眉,眼眸中带上些许忧虑开口问道:“你到底怎么了,平日里你也不是个气性大的人。”
怎得今日老是呛自己。
楚恨别意识到自己有些反应过度,他微微垂下眼眸,冷着脸回道:“不关王姬的事,就是我最近心情一般。”
说完他便转身往自己屋内走去,只冷冷地留下一句:“我困了,王姬自便吧。”
谢锦知道楚恨别不是个会随意迁怒他人的人,看对方这样的态度,她第一反应就是对方在隐瞒着什么。
又或许是自己不知在何处开罪了他。
于是她快步走上前,一把拉住人的手臂:“你倒是说说,怎得不开心了。”
楚恨别身形一顿。
“你说啊。”谢锦又催促着。
他转过身来看着谢锦,此时天色已暗,院中只有微弱的月光照着楚恨别的半边脸庞,轮廓分明的五官在不均匀的光线下晦涩难辨。
谢锦只能看见他那黑沉沉的眸子里似乎有她看不懂的神色。
楚恨别的薄唇微动,声音低哑:“我很丑吗?”
“什么?”
谢锦一下子没明白对方的意思,但是楚恨别没有说其他的话,她也只能猜测:“是别人与你说了什么吗?”
“你不要在意别人的想法,总有些肤浅之人只看他人的容色不辨人心,但人的想法都是不一样的,你不能因为一些人的看法而轻视自个儿。”
谢锦想着,虽然楚恨别的伤疤在她看来完全不算什么,但是这里是古代,难免会有一部人因为这一道疤而歧视他。
可……这为了庇佑百姓而落下的疤痕,不应该被如此轻视怠慢才是。
楚恨别没有说话,依旧用黑沉沉的目光注视着谢锦。
就当谢锦想要再次开口时,他的声音才缓缓传来。
“那在你眼中呢?”
“在你眼中,柳良侍是否比我好看得多?”
“……”
谢锦面露难色,虽然她认为楚恨别是好看的,但是比起英挺的五官风格,她还是更偏好柳飞絮精致如完人的相貌。
但是当着人的面,她也不能直接说她更喜欢柳飞絮的模样。
所以她只得说道:“你们二人风格迥异、各有千秋,哪有高低上下之分。”
“再说了,你也无需我去评议。”
谢锦的话说完,楚恨别的脸色似乎变得更加冷硬,淡色的唇紧闭,后又吐出两个字。
“骗子。”
“你就是因为我容色不佳,才只说与我做友人,而非妻夫。”
谢锦眉间一跳,连忙否认:“当然不是!”
“我是因为——”
话说到一半,她却突然愣住。
她之前是说,她不想违背自己对容惟许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诺言,才对楚恨别说了那一番话。
可柳飞絮的出现,却让她往日承诺接成了一个笑话。
难怪楚恨别会有这样的想法。
谢锦缓缓垂下头,口中磕磕巴巴地解释着:“柳飞絮他、他是个意外。”
“再说了,你也是不想与我做妻夫的,不是吗?”
楚恨别想起新婚之夜时,对方口中连连叫着容惟许的名字,又想着自己当时的紧张无措,顿时觉得非常可笑。
他冷笑一声:“谢锦,你可真是个自私之人。”
说完便转身离去,不再回头,而谢锦这次也不敢上前阻拦。
她停驻在原地,脸上火辣辣的,像是被人扇了一巴掌似的难受。
跟在身旁见证了这一切的暮水开口劝道:“王姬,要不还是早些歇着吧。”
谢锦沉默点头。
——
次日清晨,临风轩内。
容惟许正漫不经心地摆弄着案桌上插花的物件。
一旁的容书恭敬地递上剪刀:“王夫,小心手。”
“你现在是我弟弟,不用再做这些事情。”容惟许依旧看着自己手中的花,语气平淡。
容书将剪刀放在容惟许顺手的地方,方开口回道:“小人的父亲不过是个低贱的洗脚侍男,若不是您的提携,我早就被母亲忘到一边。”
“我怎能忘记王夫的恩情。”
他话音刚落,屋内陷入平静。
容惟许慢条斯理地剪下多余枝干,好一会儿才慢慢回道:
“随你。”
接着屋内又安静了好一会儿,周遭立侍着三三两两个仆从,皆闭口缄默。
……
“王姬那里如何?”
容惟许突然发问,打破了寂静的空气。
这话儿显然是在问容书。
容书便也实话实说:“偶尔也去我那儿,但是都睡在厢房中。”
容惟许点头,后又继续摆弄着他的那些花草,似乎刚刚的那句话只是他随口一问。
而容书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将自己这几天的所见所闻说了出来。
“王夫,王姬近日似乎对柳良侍特别宠爱,经常唤他侍奉在侧,您看是不是……”
容惟许下意识皱眉,接着又慢慢舒展开来:“她不是一向爱胡闹吗?随她去吧,只要别总是在我跟前晃悠就行。”
容书沉默下来,也不再多言。
因为他知道王夫根本不在意王姬宠爱谁,也不在意王姬见了谁,他只要王姬别来扰他就行,上次楚王夫的出现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替王夫在意的人,恐怕只有他自己而已。
因而他也只能接着在容惟许身旁打下手。
不久后,容惟许停下了动作。
只见深色瓷瓶中的几株白茶花静静绽放,层层叠叠的花瓣如雪一般纯净,衬着周围的绿叶更加地青翠。
容惟许满意地瞧着,随后便对一旁的人开口道:“去放到窗边吧。”
身后的仆从听话地放了过去。
容惟许坐在椅子上欣赏了一会儿,后起身向外走去,边走边对容书说道:“走吧,我们该去容府了。”
但容书的神情却有些担忧:“王夫,您说母亲她这次还会不会……”
脚步停止,容惟许没有回头,其语气也听不出任何情绪:“总归是要去的。”
说完便继续往前走去。
容书叹了一口气,无奈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