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寿宫。
甄嬛沉浸在丧子的悲痛之中,久久无法自拔。她的脸上满是哀伤与愤恨,怨恨皇上为何不处死皇后,为她的弘曕报仇。同时,她也对玉隐也充满了埋怨和恨意,若是当日玉隐给弘曕喂食时,先尝一口试试温度,她的弘曕是不是就不会遭此厄运?每每想到此处,甄嬛便心如刀绞,恨不得立刻杀了玉隐以泄心头之愤。
玉隐再次满脸泪痕,满心委屈地跪倒在地,泣不成声道:“长姐,这是弘曕阿哥命中注定的劫难呀!若是长姐将心中的怨气撒在我身上能够让你心里稍微痛快一些,玉隐绝无二话。只求长姐保重身体,莫要因此伤了身体才好…”
甄嬛扭过头去,根本不愿多看她一眼,崔槿汐使了个眼色,玉隐心领神会,默默转身退出了房间。
殿外,玉隐用帕子轻轻擦拭脸颊上的泪水,心中狠狠地松了一口气,又艰难地熬过一天。
天晓得这些日子她是怎么熬过来的,每当夜深人静时,长姐总是是像幽灵一般悄悄地走到她的床头坐下,那情景实在是太恐怖了。她被吓得整宿整宿不敢入睡,手里紧紧握着一支尖锐无比的簪子,以防万一。
如今的玉隐看上去,比痛失爱子的甄嬛还要憔悴。
她又下意识地悄悄整理了一下藏在袖口里的那瓶足以使人陷入疯癫状态的毒药:若不是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她是真的不想对长姐下手。
寝殿门口有人禀报,崔槿汐连忙迎上去询问。片刻之后,她快步回到床榻旁,压低声音声道:“娘娘,果亲王福晋来了。”
甄嬛顿时气的柳眉倒竖,咬牙切齿地恨恨骂道:“那个女人又跑来干什么?每次过来都是满口的胡言乱语。她比玉隐还要让人生厌,可恶至极!你去告诉她,本宫身体不适,正在歇息,不见客!”
孟静娴听闻崔槿汐的回禀之后,美眸中流露出一抹恰到好处讶异,轻声道:“那是不巧了,无妨,妾身在此等候便是。大家都是妯娌,本就不必过于拘泥礼数、生分见外。”
说罢,她莲步轻移,缓缓落座于一张雕花檀木椅上。随后,朱唇轻启:“怎么不见玉隐妹妹?劳烦槿汐姑姑前去将玉隐妹妹请来可好?”
崔槿汐脸上浮现一抹尴尬的笑容,随即福身应道:“是,福晋稍等片刻,奴婢这就去请玉侧福晋前来。”
不多时,玉隐便在崔槿汐的陪同下快步走来。待行至近前,玉隐屈膝行礼:“给福晋请安。”
孟静娴连忙示意她起身,柔声道:“妹妹无需多礼,快快请起。不知这几日如何?熹贵妃如今的状况可好转些?”
玉隐轻轻摇头,面露忧色:“娘娘还是老样子,整日里茶饭不思,夜不能寐,短短数日已愈发消瘦了!”
孟静娴不禁蛾眉紧蹙,满脸悲戚,叹息道:“唉…这可如何是好!逝者已逝,生者还得继续生活才是,若是六阿哥泉下有知,看到他的娘亲如此悲痛,岂不是魂魄难安?”
随后,她又满含关切地继续:“玉隐妹妹,这些日子也是辛苦你了。瞧瞧你如今的模样,也是清减不少呢…”
她望向眼窝凹陷,神情疲惫的玉隐,心中暗自满意,脸上却流露出满满的怜惜之情。她轻轻拉起玉隐那枯骨般纤细脆弱的手腕,温柔道:“妹妹也要多保重身体!”
玉隐满脸诚恳:“能够为熹贵妃分忧,玉隐不辛苦,只盼望着娘娘能早日从阴霾中走出!”
甄嬛在内室,听到外间传来的声音,恨得险些咬碎了银牙。
没过多久,甄嬛便梳妆完毕,身着华服,步履沉稳地走了出来。
孟静娴微微欠身行礼,甄嬛冷冷瞥了她一眼,嘴角泛起一抹不屑的冷笑,嘲讽道:“福晋这是得闲,又跑到我这永寿宫里来了?”
孟静娴不卑不亢道:“近日王爷奉命前往江南公干,妾身无需侍奉左右,自然也就空闲不少。特意前来探望熹贵妃娘娘!”
甄嬛面露诧异,脱口问道:“王爷外出了?何时出去的?怎么没人告诉本宫一声?”
崔槿汐连忙接过话头解释:“玉侧福晋特意前来陪伴娘娘,娘娘心怀感激,这才想着替玉侧福晋问上一句!”
孟静娴掩嘴轻笑:“玉隐妹妹进宫没多久王爷就出发了,走的匆忙。都说江南之地盛产美人儿,也不知王爷此番回府,会不会带几位如花似玉的妹妹回来?妾身如今身子重,玉隐妹妹也是不得闲,若是王爷身边能多几个人悉心伺候,妾身也能安心!”
甄嬛听闻这话,心中越发酸涩难受,整个人心神不宁,脸色变得越发苍白。
孟静娴勾唇一笑,继续关切道:“娘娘,龙凤胎本应是祥瑞之兆。可如今却是龙死凤存,虽说其中缘由咱们自个儿心里明白,可对外说出去终究是不大好听,难免有人忌讳公主不吉利,娘娘还是要打起精神,为公主谋算才是。若是公主被人嫌弃晦气,过几年被送去和亲,这可如何是好?”
甄嬛感觉胸口处哽着一口血,吐不出,咽不下,气的眼泪险些飙出来。
孟静娴稍稍停顿,目光落在甄嬛憔悴的面容上:“娘娘,您近来的气色可是越来越差了,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为了小公主和已逝的六阿哥也要保重身体呀!”
……
就这样,孟静娴又在永寿宫里絮絮叨叨地说了大半天。甄嬛坐在榻上,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一般。
她双手紧攥成拳,指节泛白,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几乎要掐出血来。
直到孟静娴终于起身离去,崔槿汐才急忙上前,轻轻握住甄嬛的手,试图掰开她紧握的拳头:“娘娘,您快松开手,指甲都快嵌进肉里了,千万不能伤了自己呀!”
甄嬛抬起头,双眼闪烁着凌厉的杀意,她低声喝道:“小允子!”
小允子早已在廊下候着,听到传召,立刻心领神会地打了个千,悄无声息地退下,消失在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