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宴宁当晚烧就退了下去,除了脑袋上的青肿已经看不出什么事了,但人像是被吓着了,依然黏黏糊糊地扒着楚怡,不愿自己待着。
楚怡见状,干脆找人给他代了三天班,自己请假在家陪着,抚摸着怀里人泛着薄红的眼皮,她心里酸酸软软,不由提到:“要不咱们不去上班了?别怕,我能养得起你。”
苏宴宁不乐意,好不容易有个工作,但又实在有些怕,耍赖似得头在楚怡温暖的怀里蹭了又蹭:“不要,我只是有些害怕,过了这几天就好了。”
楚怡没办法,只能去哪儿都抱着这人,好生安慰。
就这样被细心呵护着过了三天,苏宴宁才懒洋洋地表示自己缓过来了,可以去上班,不过还是要求楚怡一下班就来接自己。
楚怡不知怎么,就是对这个一脸娇纵地使唤她的人生不出一点儿违抗,好像哪怕他提出再怎么过分的要求,都舍不得不答应,让这人露出失望失落的神情来。
苏宴宁到了收购站,就见原本堆着的废品已经按自己规划好的摆放整齐了,值班室里也打扫的干干净净,原本有些脏污的墙面也刷上了雪白的涂料,破旧的桌椅也被修好了,原本在院子里通风散气的楚怡自制摇椅已经被拿进屋里放到窗户附近,阳光照在上面,看起来暖融融的。
整个收购站看起来焕然一新,完全认不出曾经的模样。
楚怡满意地看着收拾好的值班室和收购站,对临时抓来代工的小弟颇为赞赏。
苏宴宁心知替班的人这么负责其中一定少不了楚怡的原因,但还是忍不住赞叹:“这收拾的也太好了吧,楚怡你找谁替我上的班,等今天下了班我请他吃饭,谢谢他这几天的帮忙。”
楚怡心里并不愿意苏宴宁接触自己暗地里发展出的这些势力,不是提防,而是怕有人惹祸把他牵扯进去。
苏宴宁多少猜到些楚怡背后干了些不怎么光明正大的事,但他只以为是小打小闹,没想过楚怡发展出多大的势力。
原本他与楚怡对她暗中的势力保持着默契的心照不宣,但这次的事让他决心打破这种默契,最起码也要多认识些朋友。
楚怡终究还是拗不过他,与其在外面结交些自己不能掌控的人,还不如把交往活动放到自己眼皮子底下。
这不是因为爱,她想,只不过是出于对哥哥散落小世界的魂魄碎片的责任。
等到下工的点儿,苏宴宁就见到楚怡和一个十七八的少年一起骑车走了过来。
“这是这几天替你上班的程翼,”楚怡为两个人做介绍,“他家就是县里的,爸妈都在酒厂上班,现在还没找着工作,所以我让他替你上几天工。”
说完又转向程翼:“这是你这几天替工的人,苏宴宁,我爱人。”
苏宴宁笑着伸出手去:“你好,我是苏宴宁。”
楚怡身后的程翼看着眼前貌美如花的“姐夫”,受宠若惊,紧张地在衣服下摆擦了擦手,才松松握住那伸向自己的柔荑:“大嫂好,我叫程翼,有事儿您说话。”
苏宴宁怔了怔,才从那浓郁又快速的方言中辨析出这人对自己的称呼——“大嫂”?
楚怡反应更快些,在他话还没说完一巴掌就呼到了他的后脑勺:“瞎叫什么呢!”
程翼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当着老大最宝贝的人的面把心里的腹诽说出来了,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生命的终结怎么办。
就见一旁苏宴宁微微一笑,白皙脸庞上娇艳的嘴角上扬,仿若春暖百花开:“一时嘴快而已,没什么大事儿,你现在忙吗?我们去吃饭?”
程翼自然没什么事儿,他天天都无所事事,这才被老大抓着替班有了今天得见传说中“神秘姐夫”的殊荣。
苏宴宁想了想:“我不清楚这边除了国营饭店有哪些,这样,你领我去尝尝你们这边的特色菜,我来结账如何?”
程翼连连应是,头点地飞快。
楚怡则皱了眉,苏宴宁那娇弱的肠胃给她留下了深刻印象,以至于她从不敢让这人吃除食堂和国营饭店以外的饭菜,生怕哪里弄不干净再让人儿生病。
但看着苏宴宁兴致勃勃地样子,还是把话咽了下去,转而叮嘱起程翼找个干净卫生食材安全的地方。
好在程翼一如既往的靠谱,找了个做地道东北菜的馆子,在大堂等菜的本地人很多,卫生什么的也过关,三人吃吃喝喝倒是很尽兴。
楚怡看着苏宴宁餍足的神情,想到之后十年再难吃到这种私人小馆,特意跑到厨房和师傅交流了几句,看着师傅又做了遍刚刚苏宴宁频繁动筷的几道菜,并把这多出来的几盘菜放到了空间。
吃过饭道了别,天色已经黑了,月儿弯弯地挂在柳梢,楚怡与苏宴宁静静走在回家的路上。
草丛里时不时传来几声衰颓的蝉鸣,一阵冷风吹过,楚怡忙转过身把苏宴宁身上披着的军大衣拉得严严实实,把车筐里的帽子给他戴好系上系带:“才好一些,别再吹着。”
苏宴宁默默看着她为自己忙来忙去,眼中若有所思,嘴角缓缓上扬,许是饭后脑子供血不足,他直接问楚怡:“你为什么会对我这么好?”
楚怡整理衣领的动作一顿,接着把衣领整理好:“没为什么,我想就做了。”
苏宴宁不再说什么,但剩下的半截路程里,笑容一直在脸上不曾下来过。
接近家门,两人发现门口竟站着一个人。
那人穿着厚厚的军大衣,身上背着大包小包,正倚着他们家门旁的墙面站着。
那人似乎听到这边的声响望了过来,厚重帽子下的眼睛在看到苏宴宁时倏地亮了:“宴宁?”
苏宴宁脚步顿住,看着眼前这个比记忆里黑了瘦了也成熟了许多的熟悉面孔,站在原地嘴巴张张合合好几次才发出声音:“大哥?”
苏大哥生出皱纹的脸上绽放出高兴的花来,他匆匆向苏宴宁走来:“宴宁。”
苏宴宁惊喜地松开推着车子的手,任由自行车倒在地上,笑着向那熟悉的怀抱扑了过去:“大哥!”
苏宴宁父母成婚后都忙于科研,把襁褓里的苏宴宁交给苏大伯抚养。
而大伯的长子比苏宴宁大了将近二十岁,看这个弟弟就像看自己儿子,兄弟两人感情很深。
之前苏宴宁为避祸下乡,路途那么远加上未卜的前景,两人都以为此生恐怕再难见面,做好了那一别便是永别的准备,谁知竟还能在这东北的小城再次见面。
两人情绪都十分激动。
楚怡看着拥抱的兄弟两个,车把都被她攥地扭曲了些。
等两人抱够了,苏大哥才看向楚怡:“你就是楚怡吧,我是宴宁的大哥苏宴平,谢谢你对宴宁的帮助,听说你们结婚了,家里离得远,没来得及过来,你别见怪,这是家里托我捎过来的东西,有给宴宁备下的彩礼和家里人给的新婚贺礼。”
说着把身上的两个大包袱递了过来。
楚怡收下包袱挂到车把手上,挡住那有些弯折的车把手:“谢谢大哥的好意,您进来坐,大哥吃饭了吗?我这就去做。”
苏大哥有些警惕地望了望四周,拉过苏宴宁避开楚怡小声说:“我和三叔一辆车,车只在这里停一晚。你要不要去见见三叔?”
楚怡没有上前,而是微笑地看着两人。
苏宴宁当然想去,他看了看楚怡:“我能多带个人吗?”
苏大哥有些惊讶宴宁居然如此信任这个才认识没多久的人,但还是相信弟弟的判断。
就这样,楚怡骑车带着苏大哥,和苏宴宁一同向火车站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