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我们走出小区,一阵寒风如同无形的手,猛地袭来,冻得我下意识地抱紧了双臂。宽阔的大马路上,尤其是在路口处,聚集着一群又一群的人,他们正蹲在地上,专注地焚烧着纸钱。
夜幕缓缓降临,那一张张泛黄的纸钱在火焰中翩翩起舞,一颗颗闪烁的火星如同带着活人无尽的忧思与牵挂,悠悠地飘向那未知的世界。
我心中满是疑惑,转头问身旁的棍子:“今天到底是啥日子啊?怎么路口有这么多人在烧纸呢?”
棍子微微皱眉,思索了片刻,随后掏出手机,快速查询了一番,接着一脸惊讶地对我说:“嘿,大有,真他娘的邪门儿,你猜猜今天是啥日子?竟然是中元节!”
中元节?这名字咋听着如此耳熟呢?我也赶忙掏出手机,查看了一下日历。没错,今天确实是中元节。于是我又打开网页,在百度上搜索了一番。
看到搜索结果的那一刻,我心中猛地一震,终于恍然大悟:原来农历七月十五的中元节,就是人们俗称的鬼节啊!一股寒意顺着脊梁骨直往上蹿,瞬间,我从头到脚泛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我一把拉住棍子,在路口的花坛边坐下,随后递给他一支烟,神情严肃地问道:“今天可是中元节,你想到啥了没?”
只见棍子熟练地吧嗒吸了一口烟,然后缓缓地朝天上吐出一个烟圈,一本正经地说道:“此情此景,我诗兴大发,要吟诗一首:
天地有中气,第一是中元。
新秋七七,月出河汉斗牛间。
正是使君初度,
如见中州河岳,绿鬓又朱颜。”
原本紧皱眉头的我,瞬间被棍子这突如其来的“文采”给镇住了,可下一秒,我便觉得有些不对劲,不禁开口说道:“这诗词听着确实挺不错的,可怎么听都不像是你写出来的呀。”
棍子又吐出一口烟,满不在乎地说道:“你先别管这诗是不是我写的,咱能记住,关键时候能出口成章,这不就行了嘛。那些书咱可就没白看。”
“是,是,棍子,没人否定你‘野史专家’的名号。不过今天是中元节,咱先不讨论你的文采问题。我想说的是,既然今天是鬼节,那可是阴气最重的一天,传说中的回魂夜,百鬼夜行啊。刚才在常姐家,虽然我一时半会儿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但我总觉得那个老保姆很是可疑。”
棍子灭掉手中的烟,点头表示赞同:“我也有同感。你瞧瞧常姐那个家,被那老保姆布置得,简直就像个灵堂似的,就连沙发扶手都是黑色的。还有那把大黑伞,常姐不是说嘛,不管下不下雨,那老保姆出门都得打着伞。她又不是二十岁的小姑娘,怕晒黑不成?我看她指不定心理有问题呢,没准儿是老年神经病。刚才我都没好意思说出口。”
听着棍子那番话,我的大脑飞速思索着。街头那烧纸的火光一明一暗,仿佛诡异的眼眸,阴森地映照在我们的脸上。
我所担忧的,绝非什么老年神经病那么简单,我心底的不安,源自那个老保姆,直觉告诉我,她身上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诡异,似乎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缠绕着她。还有那把黑伞,它的模样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我总觉得在某个似曾相识的地方见过它,可究竟是在哪儿呢?
突然,我的身子猛地一震,脑海中一道灵光闪过。
对啊!那种黑伞,我确实有印象!前段时间,同事的母亲不幸离世,我在火葬场参加葬礼时见过!当时,火葬场的服务人员手中就握着那种黑伞,小心翼翼地罩在骨灰盒上方,像是守护着某种神秘的禁忌,防止刺眼的太阳光照射到那承载着逝者最后痕迹的骨灰盒。他们就这样一步一步,庄重地将骨灰盒送上车。
没错,就是这样!
殡仪馆的工作人员使用的,正是这种大黑伞!
也就是说,这种大黑伞是专门为罩护骨灰盒而存在的。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有说法,人的肉体刚刚被焚烧,灵魂刚刚踏入阴世的轮回,那脆弱的阴魂是见不得太阳的,一旦被太阳光直射,就可能会受到伤害。
当时的我,还曾感叹殡仪馆工作人员的服务周到细致,可如今再想起来,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升起,直透脊梁,全身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常姐家的那把大黑伞……
我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恐惧。难道那个老保姆…… 如果我的猜测没错,她绝对有着天大的问题,甚至远远不是“不干净”三个字能够形容的。
我连忙把这个可怕的推测告诉了棍子。只见棍子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声音也带着一丝颤抖:“大有,你可别吓唬我啊。中午刚吃的牛肉馅包子,被你这么一吓,我这括约肌都有点紧张了,万一我控制不住,这连汤带水的……这不白瞎了我这顿美食嘛!不过听你这么一说,我仔细想想,还真有那么点道理。但今天那把伞不是放在家里了吗,她出门的时候也没打呀。咱们下午来的时候太阳正大着呢,她不也没带伞就出去了?会不会是咱们想错了?要是真像你说的那样,也太邪乎了吧。”
“是啊,棍子,说不定是咱们想错了。可还有一种可能……一种更可怕的可能!”我眉头紧锁,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紧张。
“啥情况?快别卖关子了!”棍子急切地问道。
我擦了擦额头上冒出的冷汗,缓缓说道:“那就是——她,根本没走远!所以根本用不着打那把伞。”
“啊!”棍子吓得浑身一抖,手中的打火机“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你的意思是,她有可能还在附近?甚至还在这个小区里?我看这地方可真是凶多吉少啊,毕竟今天是中元节,跟平时可不一样。大有,咱还是赶紧撤吧,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先保住咱这条小命要紧。我现在腿都开始打哆嗦了,要是不赶紧走,说不定真得在裤子里‘卸货’了。”棍子满脸惊恐地说道。
我越想越觉得事情不对劲,咬了咬牙,对他说:“不行,我还是放心不下老万。我得回去一趟,好歹跟他提个醒。再说了,你刚刚还诗兴大发,对着天空吟诗呢,这转眼就要在裤子里出洋相,这可不符合你那‘文人’的形象啊。”
“那行吧,我就咬牙陪你回去一趟。毕竟刚吃了人家老万的涮羊肉,吃人嘴软,就这么跑了也太不仗义了。大不了回头让他再请一顿。而且,‘有女同赏,有难同当’,这可是我棍爷的座右铭。咱是好朋友,就得两肋插刀!”棍子拍了拍自己那单薄得如同鸡肋一般的胸脯,故作豪迈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