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王熙凤心里就更坚定了阻止黛玉和苏旭婚事的念头,只见她说道:
“老太太,这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今林姑父还在,咱们也不好过多干涉。只是……”
“只是什么?你快说!”贾母急不可耐地催促道。
王熙凤解释道:
“林姑父远在扬州,对那苏旭的品性,咱们也不甚了解。
不如先拖延这婚事一阵子,待咱们仔细考察一番,再做定夺。”
贾母沉吟片刻,觉得王熙凤说得有理,便问道:“那依你之见,该如何拖延?”
王熙凤凑到贾母耳边,低声道:
“老太太,依媳妇儿看,林姑父如今病重,正是需要静养的时候。
这婚事操办起来,劳心劳力,岂不是要加重他的病情?
不如,咱们先让他缓缓,别把婚事办那么急,待姑父身子好些了再说。”
贾母一听,觉得有理:“凤丫头,还是你想得周到!”
王熙凤又道:“老太太,咱们不如修书一封给林姑父,就说这苏旭,咱们都没见过,不知根底。
不如让他先来京城一趟,给您和两位老爷瞧瞧,也好安心。
这来来回回,少说也得几个月,到时候,说不定林姑父身子也大好了,再办喜事也不迟。
况且,俗话说‘娘亲舅大’,让苏旭来给您和两位舅老爷相看,也是合情合理的。”
贾母一听,觉得此计甚妙,既不失体面,又能拖延时间,便点头赞同道:“凤丫头,你果然心思缜密,就按你说的办!”
贾母对王熙凤的安排十分满意,立刻吩咐鸳鸯备笔墨,亲自写了一封信给林如海。
信中言辞恳切地表达了对黛玉的关切之情,并提出要苏旭先来京城,给贾府的长辈过目,再商议婚期。
信写好后,贾母又对王熙凤说道:“凤丫头,此事就交给你去办了,务必将这封信尽快送到林姑父手中。”
王熙凤接过信,恭敬地答道:“老太太放心,媳妇儿这就去办。”
她心中暗自得意,这一招“拖字诀”,这一来一回,至少也要几个月的时间。
而林如海的身体,恐怕也等不了那么久了。
只要林如海一去世,到时候,林黛玉的婚事还不是任由贾府做主?
贾母吩咐府里上下,对宝玉务必封锁黛玉婚讯,而王夫人的丫头金钏儿不知怎么竟探听到了这个消息。
一日金钏儿闲来无事,便晃悠到了黛玉住处,寻紫鹃说说话。
她一进屋,就瞧见紫鹃愁眉苦脸,仿佛有什么心事似的。
金钏儿笑着问道:“紫鹃姐姐,这是怎么了?怎么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
紫鹃叹了口气,说道:“还不是姑娘的婚事,老太太一直没有松口,我心里着实放心不下。”
金钏儿走近紫鹃,在她耳边低声说道:“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
紫鹃连忙点头,表示自己绝对不会说出去。
金钏儿这才神秘兮兮地说道:“我听说,林老爷已经亲自为林姑娘定下了一门亲事。”
“真的吗?”紫鹃惊讶地问道。
“千真万确!”金钏儿肯定地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贾宝玉思念黛玉,也来到了此处。
他走到窗下,正想进去,却无意间听到了金钏儿和紫鹃的对话,顿时感觉五雷轰顶,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贾宝玉踉跄着后退几步,眼前金星乱冒,险些摔倒。
紫鹃见状,连忙扶住他,关切地问道:“宝二爷,您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宝玉此刻哪里听得进去紫鹃的话,
他满脑子都是“黛玉要嫁人了,要嫁给别人了”这个念头。
他一把推开紫鹃,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嘴里喃喃自语着:
“不可能,不可能,林妹妹怎么可能会嫁给别人呢?一定是她们骗我的,一定是……”
他一路狂奔,也不知跑了多久,直到跑到一处假山旁,才再也支撑不住,颓然地坐倒在地。
他双手抱头,痛苦地呻吟着,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
他想起和黛玉一起读书、一起玩耍的点点滴滴,想起黛玉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
如今,黛玉就要嫁给别人了,他却什么也做不了,这种无力感让他感到绝望和窒息。
宝玉的精神彻底崩溃了,他开始胡言乱语,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一会儿又大声喊叫着黛玉的名字。
消息传到贾母耳中,老太太顿时慌了神。
她急忙赶到宝玉屋中,看到宝玉这副模样,心疼得老泪纵横,
赶忙一边找太医过来医治,一边又焦急地询问事情的原委。
太医诊脉之后,却束手无策,只说是心病难医。
贾母见宝玉病得越来越重,嘴里不停地喊着“林妹妹要成亲了,不要林妹妹成亲”,心中又慌又乱。
贾政冷眼旁观,宝玉的呼喊声一声声钻入他的耳朵,句句都是“林妹妹”,这让他心中顿生不悦。
他本就对宝玉整日与姐妹们厮混的行为颇为不满,如今见他如此痴情于林黛玉,更觉怒火中烧,认定这二人之间必有私情。
他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脸色也愈发阴沉,嘴唇颤抖着,几乎要将满腔怒火喷薄而出。
“孽障!孽障!”贾政咬牙切齿地低吼道,“这等逆子,死了也干净!”
其实,贾政并非完全没有考虑过宝玉和黛玉的婚事。
只因贾政的心中一直有个解不开的疙瘩,那便是他这辈子最大的遗憾——不是进士出身。
他寒窗苦读数十载,却屡试不第,最终只得依靠父亲临终前的奏表,才谋得了一个一官半职。
每每想到此处,贾政便不禁黯然神伤,如鲠在喉,咽不下,吐不出。
因此,他对探花出身的妹夫林如海十分敬重,甚至带着几分艳羡。
若是能和探花郎结亲,有了这样的岳家,自然对贾宝玉的举业大有助益。
他一直认为,良好的出身和人脉对于仕途至关重要,就如同他当初为大儿子贾珠所选的岳家——国子监祭酒。
只是那时宝玉尚且年幼,曾有一个游方僧人路过贾府,为宝玉算了一卦,言道此子命格特殊,不宜早定姻缘,否则恐有灾祸。
贾母对僧人的话深信不疑,贾政自然不敢违逆,这才将此事搁置了下来,想着等宝玉年长些再说和宝黛二人。
只是如今眼见林如海病入膏肓,黛玉的处境岌岌可危。
一旦林如海去世,黛玉便成了无依无靠的孤女,对贾府而言,娶这样一个没有娘家依靠的女孩对宝玉并无益处。
如此一来,宝黛的婚事,怕是再也不能提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