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城,林府。
黛玉倚窗而坐,纤细的手指轻轻拨弄着琴弦,琴声中满是悲戚与无奈。
雪雁站在一旁,看着黛玉日渐消瘦的脸庞,心中满是担忧。
“姑娘,您已经三天没怎么吃东西了,这样下去身子怎么受得了?”雪雁劝道。
黛玉轻轻放下瑶琴,幽幽叹了口气:“雪雁,我心里难受,吃不下……”
“姑娘还在为婚事烦心吗?”雪雁小心翼翼地问道。
黛玉没有回答,只是出神望着窗外飘落的落叶。
回来这几天,虽然林府的衣食住行没有贾府那么奢靡,
但是这里毕竟是自己的家,不是寄人篱下的贾府,她再也不用看别人的脸色,再也不是仰人鼻息,吃穿用度都依靠贾府的境遇。
苏旭还特意着人送来了许多滋补的燕窝,洁粉梅片以及清甜的雪花洋糖,让她每日食用,保养身体。
这份关怀,黛玉并非毫无感觉,
只是,每当她想起宝玉那张天真烂漫的笑脸,想起两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一起读书、吟诗、赏花的美好时光,心中便是一阵绞痛,如同针扎一般,让她难以呼吸。
如今,这所有美好的回忆都将成为过去,她即将嫁给一个素未谋面的男子,从此与宝玉天各一方,这让她如何能够接受?
即使苏旭信誓旦旦地和她打包票说是假结婚,只为给病重的林如海冲喜,但是她心里一点儿也不踏实,
她和苏旭才认识没几天,她并不知道苏旭是否真的可信。
只是婚事一事,爹爹心意已决,自己没有立场违抗,不管是不是假结婚,除了选择相信苏旭的话,她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就在黛玉心乱如麻之际,一个丫鬟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
“姑娘,老太太派人来信了!正在老爷那里。”
林如海看完信,叹了口气,缓缓说道:“黛玉,你外祖母来信说,想让你和苏公子的婚事暂缓。”
黛玉一听,心中一喜,连忙追问:“爹爹,外祖母为何要暂缓婚事?”
林如海解释道:“你外祖母说,苏公子毕竟是姑苏人士,她和你两位舅舅都不曾见过,想让苏公子先去京城一趟,让他们相看过后再做决定。”
黛玉内心窃喜,觉得事情有了转机,或许可以借此机会劝父亲回心转意,于是试探性地问道:“爹爹,既然外祖母和舅舅们想见见苏公子,不如就依了外祖母的意思吧?”
林如海看着黛玉期盼的眼神,心中明白女儿的心思,
但他也深知贾府的用意,他们是想拖延时间,拖到自己死后再做打算。
想到这里,林如海心中燃起一股怒火!
“不必了!”林如海语气坚决,“我已经决定了,明日就让苏公子上门提亲!”
次日清晨,苏旭便带着一位媒婆登门拜访林府。
林如海和贾琏亲自出门迎接,寒暄几句后便进入正堂商议婚事。
宾主落座,媒婆首先开口道:“恭喜林老爷,贺喜苏公子,贵府千金和苏公子真是天作之合啊!”
一番客套后,婚期定在了下月初八。
贾琏眼珠一转,故意提起婚房一事,阴阳怪气地说道:“苏公子年少有为,只是不知婚房准备得如何了?莫不是要委屈林妹妹,与你一同租住陋室?”
苏旭还未开口,林如海便沉下脸来:“贤侄此言差矣!旭儿乃名门之后,岂会委屈了玉儿?况且,我林家也不缺这点银两,婚礼一切费用自当由我承担。”
贾琏仍不死心,继续说道:“姑父,话虽如此,可这婚房乃是男方该准备的,苏公子若是无力置办,不如便入赘林府,也算是一桩美谈。”
林如海闻言更加不悦,厉声说道:“我朝律法规定,赘婿不得入朝为官,苏公子前途无量,现下已经是举人,岂能做此等选择?”
苏旭始终保持着温和的笑容,待林如海说完,方才开口道:“多谢恩师和琏二爷关心,婚房一事,在下早已备妥,就在林府西侧不远处,有一处四进的宅子,足以安置家眷。”
贾琏听到“四进的宅子”几个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满脸的不可置信。
他忍不住惊呼道:“四进的宅子?
苏公子,这扬州城的地价比京城还贵,只因这里盐商巨贾众多,四处置办宅院,寸土寸金啊!
一个四进的扬州城的大宅子,就算有一万两现银,只怕也无处买去。莫不是苏公子在诓骗我等?”
他上下打量着苏旭,语气里充满了怀疑:“苏公子不过是一个五品知府的庶子,哪来这么多钱和门路置办如此豪宅?”
林如海也吃了一惊,他捋了捋胡须,眉头微皱。
先前他见苏旭衣着朴素,又独身一人来到扬州,还以为他于钱财上颇为拮据,正想着要不要在成婚事宜上多帮衬一些,哪知苏旭竟有如此家底?
他疑惑地看向苏旭,问道:“贤侄,这宅子……”
苏旭微微一笑,语气谦逊地解释道:“不瞒恩师和琏二爷,这宅子的确是在下的,并非诓骗。”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在下16岁时,有幸结识了本朝着名的营造师山子野老先生,得他赏识,帮他做些设计图。”
苏旭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怀念:“这宅子便是山子野老先生送给在下的。”
贾琏这时搓了搓手,凑近苏旭,语气里带着一丝谄媚:
“苏公子,既然你与山子野老先生有如此深厚的交情,不知能否引荐一二?小弟在京城也略懂些营造之术,若是能得老先生指点,实乃三生有幸啊!”
苏旭神色不变,淡淡道:“山子野老先生性情古怪,云游四海,飘忽不定,如今身在何处,在下也不知晓。琏二爷若是真想求教,怕是要费些功夫了。”
贾琏闻言,略有些失望,但很快又换上了一副笑脸:“无妨无妨,日后若有机会,还望苏公子多多美言几句。”
林如海见贾琏这副模样,不禁摇头失笑。
他转向苏旭,语气温和:“旭儿不必理会琏儿,他素来如此,没个正形。
只是这宅子之事,老夫还是有些疑惑。
当今世上,能有人出手如此阔绰,实属罕见。旭儿可否告知,这宅子究竟是何时所得?”
苏旭垂下眼眸,掩去眼底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语气平静道:”回恩师,这宅子是学生两年前所得。当时学生初到扬州,身无长物,多亏了山子野老先生的照顾,才得以安身立命。“
“两年前?”林如海沉吟片刻,“那时你未入仕途,山子野老先生为何会如此看重你?”
苏旭轻叹一声,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学生也不知,或许是学生当年年少轻狂,一些不成熟的设计理念,恰好与老先生的想法不谋而合吧。”
贾琏在一旁听着,心里更加疑惑。
一个16岁的少年,能有什么惊世骇俗的设计理念,能让山子野老先生如此青睐?
林如海见苏旭不愿多说,也不再追问。
他心中虽然仍有疑惑,但想到苏旭即将成为自己的女婿,便也不好太过苛刻。
他笑着说道:“既如此,那便由你安排吧。婚期将近,老夫也要开始准备黛玉的嫁妆了。”
苏旭起身行礼:“一切听从恩师安排。”
随即苏旭又从袖中取出一个锦盒,轻轻打开,一枚温润细腻、色泽莹白的羊脂玉扳指便呈现在众人面前。
这扳指质地均匀,触手生温,一看便知是上品。
苏旭将锦盒递到林如海面前,恭敬道:“这是苏家子弟的信物,今日特拿来赠与黛玉,权作聘礼。”
林如海接过锦盒,仔细端详着扳指,赞叹道:“果然是出身名门,这等珍品,便是宫中也未必多见。”
贾琏在一旁看得眼热,原本轻视苏旭的心思也收敛了起来,暗道这苏旭还是有点本事的。
离开林府后,苏旭并没有直接回自己的宅子,而是拐进了一条僻静的小巷。
巷子深处,有一间不起眼的茶馆。
苏旭推门而入,径直走到角落里的一张桌子旁坐下。
茶馆里人不多,只有零星几个客人,各自低声交谈着。
苏旭环顾四周,目光最终落在一个身穿灰色长袍,头戴斗笠的男子身上。
男子背对着他,看不清容貌,但苏旭却能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威压之气,正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苏旭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师父,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