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上,曾诚快马传回来的消息,说是交涉破裂了。魏国方面拒不交出姬玄!”
这一天,宋君偃正在御书房里过目一遍干婉批阅过的奏牍,正跟干婉说说笑笑的呢,相国黄庸便快步走了进来,说出了这么一席话。
宋君偃接过竹简,微笑着道:“好!好啊!曾诚做事还真的是滴水不漏!”
干婉闻言,颇为诧异地问道:“君上,不是交涉破裂了吗?现在魏国都不肯交出姬玄,拂了你的面子,怎么你还这么高兴呢?”
“哈哈哈哈。婉儿啊,这你就有所不知了!你以为寡人真的想将姬玄索要回来吗?以老魏王的脾性,不见棺材不落泪,死心眼儿啊。寡人压根儿就没想过能要魏国将姬玄交出来!”
闻言,干婉也是一个冰雪聪明的女子,一点就透,想了想便道:“臣妾明白了。君上你这是想师出有名,光明正大地讨伐魏国吗?”
“然也!”宋君偃颔首道,“现在老魏王已经把自己的后路给堵死了。寡人不要一个姬玄,寡人要的是魏国的整个河南地!”
干婉不由得捂着小嘴道:“君上你的胃口也太大了吧?攻占魏国的整个河南地,岂不是连魏国的都城大梁都囊括其中了吗?”
“大梁城便不必了。这么富庶的一个偌大的大梁城,被我宋人夺了,魏国岂会甘心?不说魏国会因此跟我们宋国死磕到底,就连赵国、韩国都不会善罢甘休的!寡人这么做,只是为了给我们日后的都城朝歌设多一道屏障,减少来自南面的压力而已!”
“君上,这些年我们宋国的对外的战事是不是太频繁了?虽然现在国家还是兵精粮足的,但是四面开战,很容易树敌的,万一齐、楚、韩、赵四国看不过眼,群起而攻之,我们宋国可不能以一敌四,又当如何?”说到这里,干婉的黛眉不由得紧紧的皱了起来。
见状,宋君偃怜爱地拂去干婉皱着的黛眉,叹了口气道,“寡人又何尝想要四面树敌呢?但是没办法,宋国想要改变眼下不得不战的形势,就必须要迁都朝歌,在朝歌我们宋国才能真正地安稳下来!商丘太脆弱了,偏居一隅,又屡屡遭受齐楚两大霸主国的威胁,实在不是理想的王霸之基。”
“现在寡人若是贸然提出迁都的事情,必然遭到朝野上下绝大多数人的反对。因为迁都朝歌的话,我们宋国将直面韩赵魏三晋的威胁,但是寡人不怕,韩赵魏三国并不是铁桶一个,齐楚两国才可怕,相比之下,朝歌更能作为我们大宋国的国都!”
“而只要我们拿下河南地,便有了一道屏障,可以解决掉来自南面的魏国的威胁,还能随时进攻大梁城。这样一来,反对寡人迁都的大臣就会大大减少了。现在正是伐魏的良机啊,婉儿,寡人不想失去这个难得的机会!”
看着宋君偃硬挺的面容,干婉是一阵的心疼,脑袋枕在了他的怀里,说道:“君上,真是为难你了。你迁都朝歌的一番苦心,不知道有多少人可以理解呢。”
子偃抓着干婉的玉手摩挲着,浅笑道:“就算天下人都不理解寡人都不要紧,只要寡人在乎的人能够理解寡人,这就足够了。”
……
西元前322年,即宋君偃七年夏初,宋将干骜出兵突袭魏国的酸枣,一战而下,与桂陵的魏军对峙着。此前一日,宋君偃以匡章为统兵大将,简雍为副将,率领大军十万,出获水,进濮阳,连干骜部两万锐士兵临桂陵城下。
宋军近十二万大军来势汹汹,兵马粮秣都秘密潜入卫国,显然是蓄谋已久的军事行动!
桂陵的翟章部的魏军抵挡不住宋军的攻势,随即退守平丘,十万宋军一路势如破竹,很快就分兵攻占了魏国河南地的大部分城邑。而过了不久,魏军主力陆续赶到,联军之下,有近七万的兵马,统兵大将也由翟章秘密换成了公孙衍。
公孙衍随之在高都大破宋军,斩首两万,随后带着军队与宋军在黄池、高都等地激战,互有胜负,只是魏军不敢与宋军主力决战,拉开了消耗战,而匡章对此也无计可施,只能是被动地消灭魏军的小股袭扰部队,然后不胜其烦地被骚扰着,不得寸进。
犀首和匡章都是当世名将,彼此都忌惮不已,所以用兵都十分地谨慎,不敢兵行险招。宋军虽然人多势众,而且兵马多是精锐,都是百战余生的强兵,但是魏军也不逊色多少,久经沙场的魏武卒占三分之一。
而且魏军是处于守势的,想要挡住比他们魏军只是多一倍有余的宋国大军的进攻,不是不可能的。
而此番大战,让人感到匪夷所思的是,宋国的名将,倍受宋君偃青睐和宠信的将军熊子丹竟然没有出征!
这是为何呢?
哦,原来是他的夫人卫氏分娩在即,所以熊子丹辞了出征的事情,留在家中照顾怀胎十月的妻子。
要说熊子丹和卫文君伉俪情深那是朝野上下都很有名的,简直是一对夫妻的典范。咳咳,当然了,熊子丹的这种做法是不合礼制,与这个时代的三妻四妾的观念是格格不入的!
熊子丹自从飞黄腾达之后,娶了卫文君便没有纳妾过,人家送给他姬妾,拒不接受;送给他舞姬、歌姬,勉强接受,但是随后又转送给别人了。
这样的好男人在后世或许是男人的榜样的,但在这个先秦时代可是很另类的呀。
“将军!将军!夫人生了生了!生了一个大胖小子!”
原本还在屋外焦急地踱步的熊子丹,听到接生婆的这话,不由得喜出望外,拍着手道:“好好好!哈哈哈,没想到某熊子丹今日也有了自己的儿子,有了自己的骨血!赏,统统有赏!”
熊子丹兴高采烈地正想带着一班部将和门客想要进屋里,却被接生婆给挡住了。
“将军,你们现在还不能进去。女人家刚刚分娩,身子虚,见不得这么多的阳刚之气,而且屋子里还没收拾干净,将军若是冲撞了什么鬼邪可不好,请你还是稍等一下吧。”
“这……”熊子丹有些迟疑了。
鬼神之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虽然熊子丹不是地地道道的宋人,没有那么迷信鬼神,但是这个时代的人对于鬼神还是有着一定的敬畏之心的,所以他也不敢冒这个险,而且一听到可能会伤了卫文君的身子,他更不敢进去了。
一个部将劝道:“是啊。将军,还是等屋子收拾干净了再进去吧。接生婆,你还不快点叫人收拾。”
“对了,把孩子抱出来,咱们都看看。”
接生婆领命而去,留下欢天喜地的熊子丹和一干的部将门客。
过了半晌,接生婆就把在襁褓里的婴儿抱了出来。
熊子丹接过了婴儿,抱在怀里还有些不知所措的呢,这个时候婴儿见着这么多人看着自己,不由得哇哇大哭起来,是怎么哄都哄不了啊。
等婢女们收拾干净,熊子丹便自己抱着婴儿进了屋子,见到小脸惨白,如蒲柳一般躺在床榻上的卫文君,熊子丹不由得一阵怜爱,上前坐在了床榻边上。
“孩子……夫君,我要看看孩子。”卫文君虚弱地呻吟了一声,向着熊子丹招了招手道。
“哎。”熊子丹应了一下,轻轻的将襁褓中的孩子放到了卫文君的身边。卫文君伸出一个胳膊抱住了小婴儿,看着孩子皱巴巴的小脸,眉间隐隐能看到自己的模样,不由得笑了笑。
小婴儿在母亲的身边,轻轻的闭着眼睛,好似睡去了一般。
熊子丹笑道:“刚刚还哭着呢,现在在你这里倒是睡下了。”
“小婴孩嘛,总是很嗜睡的。”卫文君轻轻的拍着襁褓,脸上尽是母爱的光辉。
“文君,真是难为你了。某在外面听着,真的是好焦灼,恨不得替你受了这份苦啊。”
闻言,卫文君噗嗤地笑了一声,说道:“倒叫你知道这刀割一样的痛楚。这是个带把的,你熊子丹可有后了。夫君,你给取个名字没有?”
听到这话,熊子丹摸了摸后脑勺道:“这个某早就想过了。是女孩的话叫做熊妍,妍意思是,美丽如花儿一般的女孩。是男孩的话,就叫做熊阔,某希望他的心胸能如天穹、大海一般开阔,志向也如天穹、大海一般广阔!”
“若是某能封侯拜将,希望他…希望阔儿能继往开来,作为我们宋国的新一代将星,继续为我大宋国征战天下。阔者,达也,他是某熊子丹的儿子,子承父业是必须的。”
卫文君闻言,浅笑着道:“孩子才刚刚出生,夫君你便想到这么多了。不知道是他的福气还是他的不行呀。若是阔儿将来不想跟你一样征战沙场呢?”
“那就当个文官!”熊子丹昂着头说道,“不是文官就是武将,阔儿将来肯定是一个有出息的人。不过……嘿嘿,某将来一定勤加教导阔儿,教他武艺、兵书,使他弓马娴熟,潜移默化之下,还怕阔儿将来不成为跟他老子一样的名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