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妙弋携其子无亮出逃,到诸暨与越王无疆相见,无疆心里跟明镜似的,不过已经原谅了他们,故作不知道的样子。
说到底,他是真的太爱虞妙弋了,舍不得破坏两人之间的感情。
随着虞妙弋的到来,无疆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儿,不过在虞姬的鼓励之下,越王无疆终于重整旗鼓,没有颓废下去。他在诸暨聚拢了溃兵,再拉起各地的壮丁,向百越部族再度征调兵马,而一条漓江横贯在会稽与诸暨之间,阻挡了宋军迅速南下的势头,这也给了无疆的喘息之机。
孙膑随之赶赴诸暨,给越王无疆出谋划策。
无疆得以在半个月之内,在诸暨聚拢两万兵马。
而宋王偃则趁着这段时间,命人打造渡江用的竹筏、木筏,没办法,宋军的战船被消耗得差不多了,而且漓江并不大,中间与邗沟只隔着细小的川流,高大的战船实在是很难开进漓江里来的。
这一日,十万宋军开始大规模地渡江。
当然了,只有一千只竹筏木筏,十万人马不可能一次性地渡过漓江的,所以只能一万人一万人的上了竹筏。不过宋王偃的兴致很高,第一次坐上了竹筏,兴高采烈的,就当是来游山玩水的吧。
“船家,你们这竹筏可打造得真快啊!想必是苦无疆久矣了吧?这你们每人都要带着镰刀或者是锄头来讨伐他。”宋王偃端坐在竹筏前头,向撑船的船家垂询道。
北方人不习水性,开战船还可以,但是撑木筏就难为他们了,所以这一回撑船的都是本地的船家和一些后生,老老少少,都会撑船渔猎的。
宋王偃以为会稽及其附近的越国黎庶深受其害,心里都很仇恨无疆,故而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那个须发皆白的船家闻言,纯朴地笑了笑道:“大王说的没错。自从无疆继位以来,我们越国连连打仗,对外战争却是一次都没有胜利过!无疆又那么残暴,给予我们这些黔首的苛捐杂税又那么多,我们早就想推翻他的统治了!现在宋国的王师来到,讨伐不义的无疆,我们是箪食携壶迎王师啊!只期盼着你们能早日击败越王无疆,还我越人一个朗朗乾坤啊!”
宋王偃颔首道:“这是自然。寡人知道你们越国的臣民苦于无疆的统治久矣,故而兴兵伐越!”
“那大王的军队在杀死无疆之后会退出去吗?”
闻言,宋王偃笑着摆了摆手道:“哈哈哈哈。船家,你说笑了!这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而且无疆如此残暴,你们又怎么知道下一任越王不会这样呢?历代越王皆为虎狼之君,国家不可长治久安,社稷不可兴旺发达,此弱国也。寡人啊,是来拯救你们越国的黎庶的,你们以后成了宋人,就知道越国成为我宋国的一部分是多么值得庆幸的事情了!”
船家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这个时候,子昂在旁边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他指着对岸渐行渐远的浅滩,说道:“船家,不对啊。我们不是应该横渡漓江的吗?怎么你撑的竹筏尽是往西面而去了?”
船家笑吟吟地道:“我是老渔民了,在这条漓江里渔猎了三十多年,难道不比你这宋国的将军更为熟悉漓江的地形水网吗?呵呵,这是一条比较近的水路啊!”
子昂听到这话,心下更是狐疑,忽然在那个他们宋军的竹筏队伍越靠越近,若隐若现的浅滩那里,骤然升起了滚滚的狼烟!
“敌袭!”子昂勃然变色。
这个时候那船家也变了脸色,拿起了摆在竹筏上的锄头,就要往竹筏的系着绳子的地方砸下去!这一砸可了不得,整个竹筏不是倾覆了,就是四分五裂了,到时候连水性都不会的宋人士兵会有什么下场,就不言而喻了!
我靠!宋王偃吓得肝胆俱裂!他可是旱鸭子啊!
子昂倒是反应过来了,眼疾手快地一脚将那个船家踹到了水里,但是为时已晚,因为子昂能救得了宋王偃,护住竹筏不失,却护不住此时在漓江的水面上游弋的所有的竹筏、木筏!
上当了!
“啊啊啊!……”被砸坏的竹筏和木筏支离破碎,那些原本给宋军撑船的船家都纵深跳到了水里,如游鱼一般往对岸游了过去。
而落下了水里的宋卒就惨了,不习水性的他们一落水,那是扑棱扑棱地拍着双手,蹬着双腿,拼命地挣扎着却是于事无补。他们哀嚎着嘴里咕噜噜地喝了大口大口的水,然后凄惶无助地沉到了漓江里。
看着还在挣扎的宋军将士,对面的浅滩上陡然有一大群越兵冒出头来,张弓搭箭,往宋军的渡江队伍那里抛射过去。
“噗嗤!”离弦之箭射到了身上,鲜血淋漓,染红了这漓江之水。
清澈的江水为之成了殷红的颜色。
宋王偃也心下惶恐,他所在的竹筏亦是摇摇欲坠,第一次,宋王偃感受到了死亡距离自己是多么的近,死神的镰刀都要架到他的脖子上了!
子昂可不管宋王偃在想什么,他是习水性的,故而艺高人胆大,拿起了一旁的撑船用的竹竿,拼命地往来的对岸那边撑着竹筏。
宋王偃哀叹不已,果然还是太莽撞了,竟然忘记了当年周昭王伐楚,被淹死在汉水的经历!好像当年周昭王也是被溺水而死的。
卑鄙啊!卑鄙的越人!卑鄙的孙膑!
宋王偃心里对于越人和孙膑破口大骂,这么损的主意大概只有孙膑出的。这个天杀的残废,当年庞涓咋不把他一刀砍了呢?害人害己,害人害己啊!
宋军的将士惨叫着,四分五裂的竹筏根本架不住人多,又在越人那密集的箭雨之下,他们压根儿就没法躲藏!所以一个个都落水,溺毙了。
“噗嗤!”一支冷箭射到了子昂的手臂上。
宋王偃瞪着眼睛道:“子昂!子昂你还好吧?”
“大王,我……我没事。”子昂咬着牙,愣是将这羽翎箭拔了出来,黑乎乎的血液,箭上有毒!
子昂毕竟是宋王偃的儿子,骨肉至亲,伤在子昂的身上,也痛在宋王偃的心里。宋王偃高呼道:
“快!撤!全军撤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