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若非先帝当日一时耳根子软,又何至于让这胡人夷狄坐大至斯……’
就在曹叡君臣于洛阳太极殿接见邓芝之时,代郡边城马城,看着城外那黑压压的鲜卑骑兵,护乌丸校尉田豫,此时却是不禁暗自在心里埋怨起了当年曹丕的纵虎归山来。
说起来,自建安十二年张辽阵斩蹋顿、乌桓分裂后,曹魏北部边境已是很久没遇到这种规模的异族胡虏入侵之事了。
哪怕是在立志要重新统一鲜卑的轲比能带领下,逐渐强盛起来的鲜卑,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那也是照样在曹魏的分化打击下乖巧得不行。
但这一切,随着黄初五年曹丕的一次决策失误,曹魏于北境面对胡人夷狄的优势,却是一步步逐渐丧失了。
而相应的,随着这种优势的丧失,曹魏对于胡人的管控力度也是在逐年下降。
原来,在曹魏黄初五年初,轲比能因违反田豫为确保边境安定而定下的鲜卑各部不得互相攻伐之明令,违令攻打素利部,却是遭到了田豫为示天威的严厉惩罚。
结果被田豫打得大败的轲比能,却是利用自已战败的弱势地位扮可怜,通过辅国将军鲜于辅的路子向曹丕申诉,说自已对朝廷忠心无二,只是跟素利、步度根有仇。而田豫却是偏帮偏信素利、步度根,希望朝廷知道他的委屈云云。
而此时曹丕的注意力又刚好全部放到了‘南征’江东之事上,所以为了保证后方的绝对稳定,耳根子一软的曹丕,却是失策的下达了让田豫停止攻击,并招抚安慰轲比能部的错误命令。由此让其获得了喘息之机,从而让他有了坐大的机会。
等到曹叡继位的数年之后,轲比能已经拥有了十余万控弦之士的兵力,达到了当初冒顿的近一半。其控制的地盘更是尽收匈奴故地,自云中、五原以东抵辽水,皆为鲜卑所控。
以至于到了如今,面对着似乎有取代昔日匈奴之势的鲜卑各部时,曹魏却是只能在北境采取偏向于‘绥靖’政策的守势了。
只不过,是人都知道,缺乏约束力的绥靖,只会助长这些胡虏蛮夷的野心。
所以面对这种情况,长久以来镇守北境的‘护乌丸校尉’田豫,自然是想要找机会打破这种局面的。
所以,在太和三年底,借着派往轲比能之女婿郁筑鞬部的通译夏舍被杀的事情,田豫当即便果断的带了泄归泥和蒲头两个鲜于部首领出塞攻打郁筑鞬部,并一举大破之。
然而,在田豫的回军途中,却是遭到了轲比能麾下各部的包围偷袭。兵力不足对方的田豫,在一番闪转腾挪好不容易脱出重围后,却是又在马城被轲比能的三万余本部精锐骑兵给追上了。
因此,在人困马乏的情况下,手中只有数千胡汉兵马的田豫,在向曾经的‘护鲜卑校尉’,现在的在雁门郡太守牵招派去求救信使后,随即也只能选择暂时倚城固守了。
“他娘的,什么时候区区杂胡夷狄也敢在本将面前如此嚣张了?军司马何在……”
埋怨完曹丕的耳根子软后,看着城外那些嚣张挑衅的鲜卑骑兵,大怒不已的田豫,当即便呼喊起了自已的副手护乌丸司马苏尚来。
开玩笑,虽然此次因为兵力不足的原因,在轲比能手中吃了不小的亏,但在北境纵横惯了,且向来便是这些胡虏夷狄眼中‘太上皇’的田豫,又哪能受得了这个气?
“将军,城外胡虏人马众多,咱们若是出城迎战,岂不是正中其下怀?”
看到田豫那怒不可遏的表情,苏尚又哪会不知道自已这老上司想要干什么。
“哼,人马众多又如何?不过是群头脑简单的胡虏夷狄罢了,敢在本将面前蹦跶,看本将如何收拾他们!”
不屑的瞥了一眼城外那些纵马驰骋挑衅的鲜卑人后,田豫当即便跟自已的军司马面授机宜起来。
“汝带上一千军士和城中百姓,多备旗幡战鼓……”
……
“哼,这个时候才想跑?晚了!”
马城之外,一名身材高大、皮肤白皙的四十许赤髯碧眼男子,看着城上逐渐往南门方向聚集的旗帜,顿时不由得一声冷笑。
不用说,这就是率本部精锐追杀围困田豫的鲜卑部首领轲比能了。
“传本单于命令,重点注意南城,谨防田豫逃跑!”
冷笑过后,通过城上的旗帜变化,断定了田豫想要弃城南逃的轲比能,当即便将注意力集中到了城南。
“咚咚咚咚……”
“杀啊!”
果然,不出轲比能所料,时间不长,伴随着震天的战鼓声和呐喊声,大队的魏军步骑果然是从大开的南门涌了出来,向着早有准备的鲜卑人杀了过去。一时之间,即便早有准备,一众鲜卑人还是被杀得节节败退。
没办法,正所谓‘一汉顶五胡’,魏军的装备即便比起如今的‘季汉’
装备要差上不少,但比起这些胡人来说,却是要强多了。
“都给本单于听着,敢有后退者,杀!”
眼看自已的本部精锐居然被一郡魏军杀得不断后退,眼看对方就要冲破第一道包围圈了,大怒不已的轲比能当即便率领着最为精锐的中军往南城奔了过去,准备截杀田豫。
只不过让其没想到的是,就在其率领着中军精锐才刚刚赶到南城,之前一直没声没息的马城北门这边,此刻却是突然城门大开。
而后,还没等一众少量留守的鲜卑人反应过来,两千余名魏军精锐骑兵便在田豫的亲自率领下,如同猛虎下山般朝他们扑了过来。
“杀!!!”
刹那间,伴随着一声怒吼,两千魏军顿时便如同小刀切黄油般,轻而易举的突入了阵形松散的鲜卑骑兵之中。
“快跑啊,田豫杀来了!”
正所谓人的名、树的影,面对突然杀出的田豫,一众先前还耀武扬威不已的鲜卑人顿时便慌了。
不过好在田豫的目标并不是他们,在将这些人杀散后,随即便调转马头杀向了城南的轲比能中军。
……
“哼,若非本将兵力不足,今日定要将这些鲜卑杂胡杀他个干干净净!”
城头之上,看着城外从全面围城转而聚拢兵力重点蹲守的鲜卑人,衣甲上还在滴着敌人污血的田豫,却是不禁有些遗憾的冷哼了一声。
原来,虽然在田豫的声东击西的突然袭击下,鲜卑人因为最开始的慌乱,却是损失颇大。只不过竟魏军人数太少了,因此在一番慌乱过后,反应过来的鲜卑能却是很快又站稳了阵脚,准备反过来吞掉田豫。
但田豫是什么人,怎么可能在有准备的情况下让轲比能这胡虏得手。所以一击得手之后,很快便汇合了苏尚从南门迅速又撤回了城中,直气得轲比能当场便斩杀了数名先前留在北城的将领。
但愤怒归愤怒,得了教训的轲比能,也是随即改变了策略,从先前的全面围城变成了重点蹲守。
当然了,胡虏虽然蠢了些,但毕竟不是完全只依本能的禽兽。在更改了转策略后,轲比能一边下令召集其麾下的各部汇聚马城,另一边也是依靠着以往掳来的军人工匠,开始砍伐树木打造起攻城器械来。
“哈哈,将军放心,待牵将军的援军到来后,咱们定能杀这些鲜卑杂胡一个痛快!”
听到田豫那带着明显遗憾的语气,军司马苏尚却是信心十足的开口笑了起来。
“唉,子以如今已非‘护鲜卑校尉’,未经朝廷允许,也不知其能否……”
听到苏尚提起原护鲜卑校尉牵招,田豫却是有些不确定的转头望向了雁门与洛阳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