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邵询奇怪地问。
“属下怕先生打开盖子吓一跳,砸了罐子。”
听侍卫这样一说,景云初等人的好奇心也被勾起来了,都眼巴巴地盯着那罐子,想看看里面到底熬了什么。
站在陆北安后面的忽必突然走上前,也不怕烫,徒手就揭开了陶罐的盖子,一股白汽散开后,待看清罐里的东西,众人都打了个寒噤。
罐里熬的是金黄的小米粥,这很正常,不正常的是上面“点缀”着五、六条两寸长短、拇指粗细的白胖虫子,虫子的一端还有两个黑芝麻大小的眼睛。
景云初总觉得那白胖虫子还在蠕动,胃里一阵翻腾,强忍着问:“殿下,这真是药膳?”
邵询搓了搓手,有点愧疚地说道:“半年前刘厨子曾给我说起过,说他新研制了一个秘方,用刚从壳里孵出的蚕宝宝,喂以用名贵药材炮制的桑叶,长大到五龄蚕时,用来熬粥。殿下不能吃荤腥,但用这种方法喂养出来的蚕,不算荤,只能算作药材,对调理殿下虚弱的身体有奇效。”
忽必道:“胡扯!”
邵询说:“我也只道他瞎试,毕竟蚕只吃新鲜干燥的桑叶,这用药材炮制过的桑叶,对于蚕来说,就是毒药,前段时间他还愁眉苦脸地抱怨这蚕养不活,没想到,今儿居然成功了。”
“成功了也不能吃!”这句对于吐字如金的忽必来说,绝对是长句了。看着其他人都围着这陶罐若有所思,忽必端起陶罐就欲将它倒掉。
“慢着!”陆北安抬手按住忽必的手,道:“盛上一碗。”
“殿下!”忽必执拗地端着陶罐,显然是不赞成陆北安的举动。
陆北安转向景云初,“阿初,为我盛上一碗如何?”
不小心被陆北安点了名,景云初慢吞吞地走过来,忍着恶心,从陶罐里盛了一小碗,双手奉给了陆北安。
忽必在一旁使劲地瞪景云初,恨不得给她盯一窟窿。他放下陶罐,又盛了一碗。众人都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没想到他递给了景云初,“你也吃!”
真是从天上掉下来一口大锅,景云初心想我这不是王命难为吗!你又何必为难我。她委屈巴巴地看着陆北安,寄希望于秦王能够开口救她一回。
陆北安摇头笑了笑,动作优雅地夹起一根白胖虫子,咬了一截,慢条斯理地咀嚼着,还云淡风轻地点评道:“味道不错,药香浓郁,肉质鲜嫩,入口即化,阿初你这几日长途奔波,也很劳累,喝上一碗,正好调理一番。”
景云初端着这碗,如端着千斤重锤,她眼晴扫过左边,左边的绿水在见着陆北安将那肉嘟嘟的虫子咬成两截时就一瘸一拐地跑到门外呕吐去了,她扫过右边,右边的明远忙道:“云初,我可以替你上刀山、下火海,不过这虫子粥,你——你还是自己来吧。”
景云初可怜兮兮地望着明远,眼睛忽闪忽闪的,看得明远的心一下就软了,一咬牙,正准备接过她手中的碗。
陆北安道:“罐里还有,想吃的话可以再盛一碗。”
明远伸出去的手又悄悄地缩回来,同情地看了一眼景云初。景云初怒火中烧,先前第一面看见病弱秦王时的心痛和难过在这一瞬间就被她抛之脑后了,她几乎是恶狠狠地看向了陆北安。
陆北安已经在对付第二条虫子了,看她看过来,用筷子夹着虫子指了指她,一本正经地说道:“来、来、来,阿初,有福同享,一起吃啊。”
景云初:“……”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闭上眼,给自己鼓了鼓劲儿,心想不就是一条虫子吗,难道还怕了你不成。一仰脖,连粥带虫硬灌了下去。
没想到那虫子确实太粗了,到了嗓子眼怎么也咽不下去,那软糯的躯体在口腔里巡游着,让她浑身的寒毛都竖起来了,呕了几次,又不能真吐出来,眼泪都憋了出来。
她捂住嘴,一狠心,咬了下去。
一股汁液在嘴里溅开,药香充斥了口腔,很特别的口感,一点清苦,一点咸味,还有点老山参的回甘。
景云初睁开眼,泪眼朦胧的,后知后觉地想这虫子也不是不可以接受,味道还可以,而且药液进入到喉间后,就觉得一股清凉到达了胃里,很是舒服。
陆北安促狭地冲她眨了眨眼,“阿初,味道不错吧。”那一刻景云初居然莫名其妙地产生了一种错觉,觉得秦王并不是在捉弄他,而是真得想让她补一补。
“好了,今儿你们刚到,也累了,先下去好好休息吧,有事明日再议。”陆北安放下筷子,温和地说道。
景云初本来有一肚子的话想问,见陆北安如此说了,只好行了礼出来,反正来日方长,日后再说吧。
等她们一行出门后,陆北安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忽必,那是景姨的孩子。”
忽必一声不吭,陆北安又道:“她小时候,你也见过。”
“不太像!”忽必蹦出三个字。
“小时候的脸圆圆的,眼睛大大的,皮肤白白的、软软的,这长大了,也瘦了,肯定有所变化。不过,还是一样的可爱。”陆北安想起景云初大义凛然吃虫子的模样,分外有趣。
邵询在旁边笑道:“看来小云初来的是时候,殿下每日里和她逗逗乐,心情愉悦,对身体也有好处。”
陆北安道:“老师觉得阿初的话,有几分真?”
邵询捋了捋长须,道:“八分真。”
陆北安道:“愿闻其详。”
邵询道:“一,当铺一事存疑,我估摸着那当铺就是景家在大魏的产业;二,那黄州太守和县令恐怕早已下了阿鼻地狱。小丫头警觉,不想让我们抓住她的马脚。”
沉吟片刻,陆北安道:“当铺是小事,不用管。黄州之事还需调查一下,即使人死了,也要弄清是怎么死的,死了多少人。还有,那太守背后的关联也要查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