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现在聚焦在她身上的起码有十几双的眼睛,适才在画舫上,离得远,这些世家子弟看见景云初单手夺箭、身手矫健,只觉得此女英气飒爽,是女中豪杰,容貌并未瞅清。现在近距离观看,见景云初坐得笔直,虽低眉顺目,看似柔婉依人,却难掩丽质天成,眉宇间华如朝霞、灿如春花。
景云初如老僧入定一般,对于这些目光一概不理,陆北宁得不到回应,不满地扫视了一圈那些世家公子们,用吃人的目光逼得他们纷纷收回对景云初的注目礼。
太子妃从屏风后款款而出,陆北宁和世家公子们起身行礼,太子妃微启朱唇,轻笑道:“本宫受母后重托,为七皇弟主办这场花会,今日烟波楼汇集了京城最好的名花,一会儿七皇弟可要仔细观赏,选出自己心仪的名花,也不枉费本宫的一番努力。”
太子妃一语双关,说完还眼含深意地看了一眼林盈盈。林盈盈被打击的心如死灰的心情莫名的悸动了一下,太子妃不着痕迹地冲林盈盈点了一下头,又给了一个温和鼓励的笑容。
林盈盈先是有片刻地呆征,须臾她双目无神的眼睛慢慢地有了亮光,一股蠢蠢欲动的心思在搅动着她的内心,对啊,皇室子弟的姻缘从来由不得自己做主,晋王喜欢景云初有什么用呢,到头来决定命运的还是皇帝皇后啊。
太子妃的表情是什么意思,是说她或者皇后属意于我吗?
太子妃的眼神带给了林盈盈希望,却引起了陆北宁的不满,他面对景云初的时候虽然时不时的脑子要进点水,但其它时候仍然是“胸中有丘壑,左手取山川”的智勇王爷。看着太子妃在他眼皮子底下故弄玄虚,陆北宁脸上的笑容转瞬消逝,眼底蕴结成冰刀霜剑,暗含警告地道:“皇嫂费心了,本王选的自然是本王中意的,皇嫂只需办好花会便可,其余的不劳挂心。”
陆北宁声音虽低,却极有穿透力,座上大多数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太子妃脸色微变,她完全没有想到陆北宁竟当众如此削她面子,以往陆北宁虽与太子不太亲近,但对她这皇嫂还是尊敬有加的。
她欲待反唇相讥,却猛然想起皇后坐在屏风之后,这番话皇后定然也听得明白,她今日这般行事也是奉了皇后之命,不知这母子二人会因此事如何相掐?
想到此处,太子妃不怒反笑,“七皇弟说的是,皇嫂只是给你敲敲边鼓,大事还是要自己把握。”
陆北宁见太子妃一改常态,心胸突然变得宽广了起来,不由心生疑惑,他向屏风处看了一眼,下意识又转头望了一眼景云初。景云初依然微垂着头,却神奇地收到了陆北宁眼睛的讯号,她端坐不动,两手扣在胸前,露出一个大拇指。
陆北宁心中一凝,忖道:“难道母后真在此处?为我选妃本是正大光明之事,母后既然来了,却又隐在屏风之后,是何缘由。”
陆北宁凝神细查,果然,屏风后有两个轻浅的呼吸,以他对皇后的熟悉程度,自然一听就知道确实是皇后和容姑姑这两人。
要说晋王殿下确实异于常人,正常人在这种情况下心里或多或少都会有点发虚,但陆北宁转念一想,正好借此机会,让母后看清楚我对景云初的心思。有什么危险,有什么阻碍,我和云初一起抗。
太子妃端坐于主座,对自己身旁的侍女轻声说了一句,侍女拍了拍手,事先准备好的乐师和舞姬井然有序地进了大厅,太子妃持槌在鼓上轻敲了一下,顿时琴瑟齐响,鼓乐喧天,随着欢乐的曲调,舞姬们先来了一支活泼明快的舞蹈,舞姬们水袖翻飞,柳腰轻转,眼波点点,一下子调动起了众人的情绪,世家公子们合着调子击打着节奏,贵女们也略微抛下了些矜持,认真观看厅内的舞蹈,间或和对面的目光相接,便不胜害羞地低头轻笑。
一曲舞罢,调子一转,其声悠扬,婉转如涧中小溪,舞姬们脚步一旋,身形轻扬而动,纤纤玉臂如柳枝拂水,天衣无缝地合着了这曲子。
李元思畅饮了一杯酒,伸手取下腰间的紫竹洞箫,顺着调子,就合了一曲“忆仙姿”,其声呜咽,袅袅而上,如泣如诉,如怨如慕,幽若寒潭,柔如青丝,众人的心绪随着他的调子从高昂到低沉,从轻快到沉静,一曲结束,余音尚在,不绝如缕。
陆北宁率先鼓起了掌,太子妃道:“苏南候世子萧艺果真是一绝,本宫已许久未曾听过了,今儿倒是有幸闻之。”
李元思起身行礼道:“太子妃言重了,我这吹箫的水平,与宫中乐师相比,雕虫小技而已,座下的公子们、小姐们皆才艺非凡,我只不过是起个由头,抛砖引玉。”
听闻这话,世家公子们一阵调笑,这些人心里明白,今日是来给晋王殿下做陪衬的,当然不能抢了晋王的风头,即便是有看中的姑娘,花会完后可以上门提亲,不急在此时,所以,公子们应者廖廖。
而贵女们的心思就多了,尤其见晋王殿下气韵风华,天下无双,早就蠢蠢欲动,如能入了晋王的眼,就算不能成为晋王妃,成为侧妃,能常侍左右也心甘情愿。
坐在前排第四的少女站了起来,怯生生地开了口,“听闻晋王殿下一支玉笛吹彻天下,我自幼勤练秦筝,有此心得,不知可否与殿下合奏一曲?”
景云初想:“重赏,哦不,是‘美色之前必有勇夫’,这看起来娇娇弱弱的女子竟有这样的勇气,实在可敬、可佩。”
太子妃看过去,见是礼部尚书之女范月如,也有些惊诧。
这礼部范尚书以礼义治家,对家眷束之甚严,没想到第一个站出来的居然是范家小姐,还请求与晋王合奏,幸亏这范尚书不在,否则涛涛汉江水恐怕都洗不掉他的羞愧。真真是人不可貌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