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山穷水恶,李母的身体每况愈下,李承谦请了越多大夫,并没有什么用。
李母终究是走了。
李承谦将李母葬了,葬礼办的很潦草。等一切都结束后,李承谦才发现自己原来已经一无所有。
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失,人生只剩归途。
李承谦终于饱尝失去的滋味儿,他失去了前途,失去了年少的心动,也失去了他的母亲。
凉州人后来道,县太爷是个孝顺的人,他母亲死后,浑浑噩噩了许久。
可是孝顺的人怎么会做恶呢?
李承谦做恶了,他终于也变成了如同马师爷一样的人,他和他们一起出去喝酒,糊里糊涂地断案,难过啊半夜胃疼地睡不着。
没有人管他,马师爷倒是经常陪他喝酒,却不跟他聊天。这个年轻人似乎比他那时候更惨,不过无所谓了,现在他们都一样。
李承谦浑浑噩噩了多久自己也不知道,那天他没有喝酒,坐着跟马师爷聊天:“我打算走了。”
马师爷问:“去哪儿?”
李承谦道:“辞官,回乡,当教书先生去。”
马师爷说道:“那岂不是屈才了,你可是堂堂探花郎。”
“师爷不也是状元吗?如今还在这里混日子。”李承谦说道。
马师爷笑了起来:“你到底是跟我不一样,你良心未泯,我不一样,我觉得混日子挺好。”
李承谦不说话了,到底是心里难过啊。
马师爷又道:“既然如此,那你就走吧,别再回来了。”
李承谦笑了:“人到底是不能犯错的,这代价真是承受不起。”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马师爷说了一句圣人的话。
李承谦看着高旷的天空,叹道:“我改不了了啊,我回不去了。”
马师爷却觉得,未必。
只是他没有说,这个倒霉的年轻人跟他非亲非故,他没必要说太多。
李承谦回书房,提笔写了一封奏折,依旧是漂亮端正的字迹,却终究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李承谦一层一层地将奏折递上去,叹了口气,这山高水远的。如今已经是仲春,等奏折送到京城,怕是要到夏天了。自己在这儿,还有很长的时间要熬。
等昭武帝看到这封奏折的时候,立夏时分。
李承谦这个名字在几个月前在京城闹得沸沸扬扬,等他离了京,就鲜少有人提及了,仿佛他只是一个过客。
昭武帝看完了奏折,着实有些意外,李承谦要辞官?
昭武帝想了想,还是把林落叫来了,“你自己看看吧。”
林落一目十行地看完了,惊讶:“他母亲故去了?”
昭武帝点点头:“如此,就算他不辞官,也是要守孝三年的。”
林落又仔细看了看,道:“他似乎心已经死了。”
林落看李承谦写的奏折,读来只觉得无尽的哀凉。
“你说这事儿怎么办?”昭武帝问林落。
林落叹了口气:“凉州本是给他的磨练之地,谁成想成了这样?”
李承谦在磨练中,碰了个头破血流,当真是世事难料。
林落没有说由他去还是怎么样,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有很多无能无力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