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阿盟信中只说待时机成熟,却没有告诉她时机在何时,更没有细说他打算如何安排起事。
第二日一早,南巡队伍整装待发,贺兰兰这么多日第一次看到左丘黎。
左丘黎看起来精神气色都不如从前,神色显得有些疲倦,但目光和贺兰兰交汇时,还是对她浅浅一笑。
贺兰兰记得,左丘黎从前是从不会主动对人笑的。
他从前的笑,要么就是愤怒到极点时的怒极反笑,要么就是冷嘲热讽时的讥讽嘲笑。
自从她从岛上回来,这已经是左丘黎好几次对她主动展露笑颜了。
“贵妃可愿和朕同乘轿辇?”
贺兰兰犹豫一瞬点头,在众人的注视下跟着左丘黎进了御辇。
坐定后,队伍出发,马车在官道上颠簸向前行驶,发出“辘辘”的声音。
“兰兰,这么多日,你终于肯见我,肯和我坐到一起了。”
贺兰兰保持着适时的沉默,并没有回应这句话。
左丘黎看着她,许多话在腹中都想冲出来,可一时之间却又不知道从何开口。
“兰兰,你还记得七年前那次宫宴吗?”
贺兰兰一瞬间猜不透左丘黎的心思,有些跟不上他这突然的话题,只能点头。
那场宫宴是她第一次见到益安哥哥的时候,后来又从左丘黎口中得知,那也是他们第一次相见的时候。
“兰兰,那日我看到你的一瞬,你主动上前来与我打招呼,你可知那一瞬我心中雀跃无比……”
贺兰兰眼神微微闪烁,心思被左丘黎又带回了那场母后举办的赏花宴中。
名为赏花宴,实则是便请了王公贵侯家的夫人和小姐公子们,提前为她,也为京中的贵族子女们相看婚事。
那一日除了她一眼看中益安哥哥,京中王公贵侯家的小姐公子们也相看成了几对。
“父亲本不情愿让母亲带我进宫,他认为我天资平平,参加这种大的席面担心我给左丘家丢人,后来是母亲的极力坚持,我才能一起去参加那场宴会。”
左丘黎极少在人前提及他登基前的事情,就连上一次在贺兰兰面前因为一时情绪波动道出当年宴会之事,也只是寥寥数语一笔带过,从未讲过前因后果。
“那日宫中的布置可真美,雕梁画栋、曲水流觞,可父母提前叮嘱过我要谨言慎行,我也一直小心翼翼,怕在宫中若有行差踏错回去后会连累母亲,可是你主动上前来同我打招呼的那一瞬,我如同被慑住心魄一般,才说出了那样的话。”
贺兰兰听着左丘黎的描述,脑中关于那日的场景画面逐渐清晰。
她身后跟着欢萍,蹦蹦跳跳地从母后身边跑到益安和左丘黎共坐的那张食案前。
她先是开口向左丘黎打招呼,还夸赞了他几句。
其实不过是场面上最寻常的赞美之词,宫中平时宴饮应酬众多,这样的话根本无需用心,她随意就可以说出许多,那日也不过是脱口而出,说后便已经不记得自己方才说过的是什么。
后来微微转身面对益安的时候,她却结结巴巴,差点没能说成一句完整的话。
在左丘黎话语引导下,贺兰兰从前一直未曾记得的那些记忆片段也都一一浮现出来。
在她夸赞过左丘黎后,现场有一阵隐隐的骚动,在场的人各怀心思,现在想来,也许是以为左丘家籍籍无名的公子竟入了宁国公主的眼。
紧接着左丘黎的话更是语出惊人,略显唐突。
当时左丘黎定定地看着他,略显木讷地缓缓道:“公主,有仙人之姿。”
只是当日她的心神都在益安身上,其他的人事相关,都被她忽略了,直到今日才全部想起那日的细节。
左丘黎看着同样陷入回忆的贺兰兰,缓缓继续道:“那日所有人都以为宁国公主一眼相中的事左丘家的公子,就连我父亲也如此认为。”
“可是不久之后,宫中便传出你与益国公独子订亲的消息,我成了众人眼中的笑柄,为此父亲也更加迁怒我和母亲,对我们母子二人更差,对母亲更是动辄打骂。”
贺兰兰仔细在记忆中搜寻,想要找到和左丘黎描述相关的一些记忆,却发现根本找不到。
在那段时间,她的所有记忆和回忆都是有关她和益安哥哥的,是他们两个人从相识到相知相伴,彼此逐渐心意相通的点点滴滴。
左丘黎在那几年里受人嘲笑羞辱,这才是他登基以来一直不肯放过她的原因,可这前因,原来竟是自己无意间种下的。
这件事曾也是左丘黎心中多年的刺,为此将贺兰兰折磨了一年多,直到一年后他才逐渐认清自己的真心。
“兰兰,我曾做过的那些伤害你的事,皆是因为当年生出的怨恨,可说到底有爱才有恨,那日的一眼,我心底便已经开始爱慕你,否则也不会如此在意。”
左丘黎是否在意,是爱是恨,对现在的贺兰兰来说都已经不重要了。
她的心从前没有未他动过,以后也不会因为这些话就有任何改变。
左丘黎看着贺兰兰,眼中没有了以往的冷漠阴鸷,反而流露出一丝真情的意味。
“兰兰,我今日重提这些往事,并不是想要让你原谅,而是我想告诉你关于我的一切,让你重新认识我,让我们两个能够重新开始,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