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算问清楚了,得到答案了,又能如何呢。
阿盟已经不是从前的阿盟了,这一点,贺兰兰认识到的太晚了。
也许是从国破家亡那时开始,也许是从认为她不是他的亲姐姐开始,也许是从去了永州之后开始……
可现在追究这些已经毫无意义,改变不了任何东西。
贺兰兰突然发现,现在的她依旧孤身一人,没有任何自保之力。
朝中的大臣们不会帮她说话,他们也许巴不得她这个身份复杂多变的人离开大魏。她在宫中虽然金尊玉贵,可一个公主的名号,根本没有任何实权,也做不了任何事情,益安哥哥更是远在渝州,益国公府如今只他一人……
贺兰兰突然蹲下身子来,和阿盟的视线拉平,直盯着他的眼睛。
阿盟看到贺兰兰已经清醒无比的眼神,那已经连通前因后果,知晓一切的眼神,令他下意识心中一紧。
“阿姐……”
阿盟软软地叫着,如同小时候一般。
贺兰兰用力咬住下唇,眼中清明不变,改蹲为跪,整个人跪到了阿盟身前。
和亲的事情,阿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筹划的,但到今天敢挑明了告诉她,必然已经有了十足十的把握。
事情已经铺垫到这个地步,阿盟已经逼得她除了答应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
“阿姐,你这是做什么!”
阿盟下意识伸手去扶贺兰兰,贺兰兰却定定地不动分毫。
“阿姐只求你一件事,益安在渝州,不要伤他,让他平平安安的,平叛之后回来,给他论功封赏,益安还活着的时候,保益国公府的盛况不衰。”
阿盟愣了一瞬,对贺兰兰突然的转变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阿姐……”
贺兰兰眼中又坚定了几分,“只要你答应阿姐唯一的这个条件,阿姐就答应去和亲,绝不出一点意外和麻烦。”
阿盟眼中有些复杂,顿了顿,也十分郑重地答应贺兰兰:“好,我答应阿姐。”
“渝州那边你一定瞒着消息,就接着瞒好了,别让益安知道。”
贺兰兰扶着地自己站起来,有些深一脚浅一脚地转身向殿外走。
“我回去继续绣嫁衣,就快绣好了……”
阿盟看着贺兰兰往外走的背影,摇摇晃晃的,似乎随时都会摔倒,可又一直顽强地往前走着。
快到门口时,贺兰兰踉跄着回身,看向阿盟的眼中已经尽是悲怆。
“从前,无论外人如何议论我的身世,我仍把自己看做是你的亲姐姐,阿盟,你我姐弟,便到此了。”
到此为止吧。
说完贺兰兰毫不留恋地回头,拉开门,踉跄着走出去。
欢萍立刻迎上来扶住贺兰兰,见她的模样吓了一跳,不明就里。
明明公主只是和陛下在里面姐弟说了会话,怎么出来会变成这个样子。
“公主?”
“走!”
贺兰兰靠在欢萍身上,用最快的速度,只想离开这个让她窒息的地方。
从今以后,她在这世上,便没有弟弟了。
没有父母、没有兄弟,爱的人无法在身边,她从今以后,都只能是,永远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有那么一瞬,贺兰兰很想去宫墙,她想从那城墙的最高处一跃而下,也好过去大漠和亲,受人羞辱。
可是她如果真的这么撒手一走,益安怎么办,大魏的土地和百姓怎么办。
父皇母后生她养她,给她万千宠爱,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她的事情。
至少她要先完完整整地人去到大漠,看着大漠人退兵,两方都相安之后,她才能毫无牵挂地去死,益安哥哥也不会再因为她受牵累。
一瞬间,贺兰兰觉得造化真的弄人。
益安费劲千辛万苦,为她找寻身世的证明,就是为了帮她解开心中一直的心结,是为了能给她最好的婚礼。
可是她不知道,益安也不知道,阿盟竟然会有这样一番筹谋。
结果益安辛辛苦苦,竟是为阿盟做了助力。
不能让益安知道真相,如果他知道了,恐怕心中真的会自责死。
“公主,公主”,欢萍用力扶住贺兰兰摇摇欲坠的身子,“公主要去哪?这不是回公主殿的路。”
贺兰兰被欢萍的声音拉回思绪,茫然地抬头四顾,发现自己在长长的、不见头的宫巷中。
这条宫巷不是会公主殿的路,宫巷的尽头,是紫光殿。
也不知为何,贺兰兰没有调头离开,而是顺着这条路,继续往前走了几步。
几步又几步,还没有反应过来,“紫光殿”三个大字便出现在眼前。
“公主……”欢萍不明就里,疑惑又担心地看着贺兰兰望着殿门口这三个大字出神。
“你在这等我一会,我进去看看。”
关着左丘黎房间的门打开,左丘黎漫不经心低抬头,以为又是进来送饭的宫人。
看到贺兰兰的一瞬,他心中一阵惊喜,目光紧紧盯着她,可转而又注意到她失魂落魄的模样。
贺兰兰迈进门口,突然反应过来,不知道自己为何要来紫光殿,一时有些尴尬。
她快速看了一眼仍被绑在原处的左丘黎,沉默一瞬,默默走到他对面的桌椅前坐下。
见她状态不对,左丘黎试着轻唤她,“兰兰?”
贺兰兰下意识循着声音抬头,对上左丘黎关切的目光,一瞬后又不自在地躲开。
“出什么事了?你不开心,兰兰。”
贺兰兰听到左丘黎的声音,突然觉得自己真是莫名其妙!
为什么要来紫光殿,难道要告诉左丘黎她要同他一起去大漠了?还是向他诉苦说她贺兰兰被自己的亲弟弟算计了,如今已经是无路可走的孤家寡人了?
左丘黎会安慰她?还是更加开心地嘲讽她?
她果然不能和益安在一起了,左丘黎倒是真的会开心吧。
越想越气,贺兰兰猛得起身,准备离开。
“兰兰!”左丘黎大声叫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