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兰下意识停住脚步,犹豫一瞬没有回头。
“兰兰,我能带你出宫。”
贺兰兰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回过身来,将被锁链吊着的左丘黎上下打量一番。
“你?带我出宫?”
贺兰兰重新踱步回左丘黎面前,“我好好的,为什么要出宫,还是跟你一起出宫?”
左丘黎见贺兰兰顶着哭得红肿的双眼嘴硬的模样,便也不打算再跟她绕圈子。
“如果我猜测的不错,只怕兰兰不愿意也得和我一起出宫了,而且是同行,一起去大漠。”
贺兰兰眼睛骤然瞪大,快速上前两步,抓住左丘黎的衣领。
“你怎么知道?难道是你……”
左丘黎衣领被贺兰兰扯紧,一阵隐隐的窒息感,但仍旧不紧不慢地回答:“我猜的,知道贺兰盟登基以来的这些动作,很容易猜到他的意图,而且……”
听到阿盟,贺兰兰一瞬失神,手下的力气微松。
左丘黎敏锐地察觉到这一点变化,深呼吸了几口气,继续道:“而且我多年前曾在大漠游历一年多时间,大魏宁国公主貌若月宫嫦娥的美名在大漠中也已流传已久。”
贺兰兰的手彻底滑落,不再反驳左丘黎,静静地听着他的话。
“如今的大漠首领,完颜弘,是大漠上的头狼、雄鹰,他骨子里便渴望征服一切,他用几年的时间横扫大漠各部族,统一大漠,他对中原全是用来耕种的土地不感兴趣,只喜欢大漠的牛羊草场,所以征服中原对他来说,最好的目标就是你这朵大魏的牡丹花了,这样的要求是再合情合理不过了。”
左丘黎平静地讲述曾在大漠游历一年的所见所闻以及对完颜弘的了解,贺兰兰愣愣地听完,好半天没有反应。
这些事情,左丘黎知道,阿盟之前也一定知道,就算他不来不知道,他身边那些大臣们也会告诉他知道。
如果不是知己知彼,他们不会敢去找完颜弘合作,这无异于引狼入室。
所以一开始,阿盟就知道,大漠人需要的是粮食金银,完颜弘想要的是她,所以阿盟用这两样作为条件筹码,和对方谈了条件合作。
好一会后,贺兰兰抬起头,对上左丘黎深不见底地目光,忽的一笑。
“你果然没这么简单,阿盟和我以为已经将你亡国生擒,但你的底牌还没有全亮出来。”
贺兰兰的笑中充满了莫名的苦涩和心酸,不知道是在笑她自己,还是在笑左丘黎。
铁链唰唰响动,左丘黎直盯着贺兰兰的双眸,一字一句,十分认真地告诉她:“被擒、被关在紫光殿,为了你我心甘情愿。”
贺兰兰目光闪了闪,微微侧过一点身子,想要错开左丘黎的视线。
“能绑住我的,不是这些锁链,兰兰,是你。”
左丘黎心中澎湃胀痛,想要告诉贺兰兰一切,想要告诉她,他那日明知道是计,可依旧选择了带领大军出征。
他出征带走的大军没有全军覆没,而是都藏在了北境五城中,扮做百姓。
他想告诉兰兰,他知道从前所做的一切对不起她,所以安排好一切后故意被擒,回到她身边来,让她有机会发泄出心中所有的委屈和愤恨。
完颜弘向贺兰盟要他,也不是为了所谓祭祀他们的元帅,而是他在决战前就和完颜弘达成了交易。
可是这一切,现在还都不能说。
贺兰兰的眼眶莫名湿润,不知道为何,竟然心中也隐隐抽动了一下。
“兰兰,你是不是,已经答应贺兰盟去和亲了?”左丘黎小心翼翼,试探着问出。
虽然他心里知道,以贺兰兰的性子,九成九是会答应的。
“不错!我是已经答应了!”
贺兰兰突然嘶吼起来,对着绑住左丘黎的铁链疯狂捶打,想用身上的疼痛来稍稍缓解心上的阵痛。
“我答应去和亲,与你何干!我和你左丘黎早就已经没有关系了!”
左丘黎眼中浮出淡淡的哀伤,“若真的如此,兰兰你今日为何而来?不是来折磨我的,今日也更不是该送药的日子。”
“谁说不是来折磨你的,我今日来就是为了折磨你的!”
贺兰兰从自己的头上抽出金簪,用足了力气,用最快的速度狠狠对着左丘黎的肩膀刺下去,似是要把心中所有的愤恨都随着这一下刺出去。
金簪的尖端没入左丘黎的肩膀中,接着便又鲜血缓缓渗出。
左丘黎低头,看向贺兰兰手中的这根金簪,便是最开始被他拿走,后来又还给她的那只。
贺兰兰低着头看着鲜血顺着金簪缓缓滴落,眼中泪意也如左丘黎伤口处的流血一般,难以止住。
“这根金簪不是我母后送我的,”贺兰兰望着簪身的繁复雕花,哽咽着继续道,“这跟金簪,是益国公府去世的老夫人的,也就是益安哥哥母亲的。”
话音刚落,又响起铁链剧烈晃动碰撞的声音。
贺兰兰抬起头,对上左丘黎布满红血丝的悲伤的眼睛。
“益安哥哥的母亲去世前将这根簪子交给他,嘱咐他,要将此物交给益国公府未来的女主人,也就是益安哥哥未来的妻子,父母自尽我被你关起来之后,益安哥哥托人将这根金簪交到了我的手里。”
贺兰兰的手在轻轻颤抖,声音也在跟着抖。
下一瞬,她将簪子快速拔出来,伤口处血流得更急。
左丘黎嘴角扯出一个虚浮的笑,的确,这是对他的折磨,不仅是刺破他的血肉,更是对他的心用刑。
“兰兰……和亲的事情益安没法帮你,但我可以,我可以让你不用嫁给完颜弘。”
贺兰兰用左丘黎身上的衣服将金簪上的血迹蹭干净,而后将簪子戴回头上,又掏出手帕擦掉了脸上所有的眼泪。
再抬头的时候,已经是一副平静无波澜的面孔。
“多谢左丘陛下的好意,但我受不起。”
贺兰兰向后退了几步,深吸一口气,将自己身子重新挺起来。
“我既然是大魏最尊贵的公主,也理应为大魏的江山社稷做些什么,和亲是公主的责任,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