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居正跪在龙兴宫的大殿下方,殿中异常安静。
左丘黎斜靠在龙椅上,垂着眼斜睨着下方的刘居正,半晌并不叫起。
“刘爱卿,听说你昨晚曾求见,朕昨夜身子不爽早早休息了,你求见是为何事?”
刘居正端正行礼,看了左丘黎一眼,不紧不慢道:“听闻陛下在调查宁妃娘娘的身世,臣知道些事情,或许对陛下有帮助。”
左丘黎猛地坐直身子,意识到什么后先是恶狠狠地看向何寿。
何寿赶忙为自己走漏消息解释:“奴才曾派人到朝中高品级大人的府中打听,刘大人治府严谨,我们派去的人被大人发现了……”
左丘黎皱着眉头,不耐烦地摆摆手,何寿松了一口气退回原位。
“刘大人,你继续。”
“先朝三年时,先皇与先皇后曾巡幸江南,从六月离京,一直到年末回京,其中一共不过六个多月的时间,帝后两人还在江南四处走动,尤其是皇后娘娘,始终陪在皇上身边。”
左丘黎皱紧眉头,不耐烦地打断他,“朕没有闲情逸致听刘大人讲前朝往事。”
刘居正拱拱手,“宁国公主便是在先帝后巡幸江南途中平安诞生,只是在六月离京时,朝野上下、宫廷内外,没有人听说过皇后娘娘有身孕。”
左丘黎一手在椅子上轻敲,若有所思,“巡幸江南一共六月,怀胎产子则需九月。”
“陛下圣明,”刘居正继续道,“即便先皇后是离宫前就已经怀有身孕,且太医未曾诊出,那这其中最多也不过七八月的时间,先帝后恩爱异常,若是皇后娘娘巡幸时怀有身孕,先帝怎会让娘娘跟着在江南四处奔波?皇后若在江南诞下公主,先皇怎会不容皇后在江南休息两月,而是产后未出月便启程返京,而且回京后娘娘也并未有过大段的休养的时间。”
从前民间多有传闻,说宁国公主并非帝后亲生,如此看来,也许就是从这里开始,才有传闻流入民间。
左丘黎靠在龙椅上思索片刻,睁开眼目光犀利,“当年江南地方的官员是谁?”
“此人现在已经调在西北任职,西北巡抚江远道。”
“何寿,派人去西北找江远道!”
左丘黎打量着刘居正,还记得他在龙兴宫中与贺兰兰说话,还有中秋节那次,也是他同益安一起提出要他带着宁妃一起出席宴席,如今又主动跑来告诉她宁妃的身世……
“刘爱卿,”左丘黎开口,慢慢走下来到刘居正身前,身上散发出强大的气场,“你与先帝后是否,颇有交情?”
刘居正立即叩首在地,“一朝天子一朝臣,臣永远忠于皇帝。”
“你回去吧,以后少与益国公府来往。”
“是。”
左丘黎在屋中来回踱步,如果是真的,如果贺兰兰不是那对夫妇的亲生女儿……
如果真的是这样……左丘黎心中似乎期待着看到什么,可是越接近这份真相,心中反而越发焦虑难安。
“何寿,去荣华宫。”
到了荣华宫里,左丘黎想着刚才的事情,缓步往贺兰兰的寝殿方向去。
倏忽间,墙角处似乎有一个人影闪过,看起来是个男子模样,但又不像宫人。仅仅是一个一晃而过的影子,却给左丘黎一种无比熟悉的感觉。
“何寿,”左丘黎转头问身边的何寿,“你看到刚才那边墙角有个人影了吗?”
何寿疑惑地瞅了一眼空荡荡的墙壁,茫然摇头,“奴才并未看见有人。”
难道是他看错了,可为何有一种如此熟悉的感觉,这样的感觉和身手,难道是益安?
虽然也觉得不太可能,左丘黎还是迈开步子,用最快的速度冲向贺兰兰寝殿。门口的宫人还没来得及通报,左丘黎已经进了内殿。
贺兰兰用过饭后觉得疲倦便上床小憩,外面的宫人没有通传,左丘黎习武之人脚步又轻。
贺兰兰只以为是欢萍进来送药,眼也没睁开便道:“一会再喝,放那吧。”
左丘黎看着贺兰兰一脸安然的模样,心里又开始怀疑,难道刚才真的是他看错了?
半天都没听到动静,贺兰兰睁开眼查看,却看到左丘黎正阴着一张脸站在床前。
贺兰兰一个鲤鱼打挺跳下床,行礼时余光看到欢萍慌慌张张地从外面跑进来,手里没有拿药,而且用眼神示意她已经安排好了。
贺兰兰舒了一口气,刚才她以为是欢萍来送避子药,还好没有说漏嘴,若是被左丘黎知道只怕有她好看的。
不过他眼下这般阴沉的脸色又是为何?
左丘黎又打量了一番贺兰兰穿着整齐的衣物,才缓缓开口,“起来吧。”
贺兰兰瞅了眼外面的天色,尚且大亮着,这时候来荣华宫不是左丘黎的风格,想必是为了什么事刻意而来的,就是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了。
左丘黎在床边随意坐下,拍拍身边的空地示意贺兰兰也坐过来。
贺兰兰对欢萍使了个眼色,欢萍便识趣地招呼殿里所有宫人离开。
“这几日前朝事忙,朕有几日不曾来了,”左丘黎扯过贺兰兰一只手放在掌心摩挲着,“这些天,你有没有事情瞒着我?”
贺兰兰手心冒出冷汗,左丘黎也感受到,冷冷地看着她。
“臣妾,没有向陛下请示,就让欢萍去紫光殿送了好几次饭食……”
“仅此而已吗?”左丘黎紧紧盯着她,眼神里仿佛下一秒就会钻出一条毒蛇,将贺兰兰咬上一口。
“臣妾这几日不曾出过荣华宫,陛下。”
这一点左丘黎是清楚的,荣华宫的侍卫都是他让何寿亲自安排,没有他的允许和旨意,贺兰兰不可能独自离开荣华宫。
可是即便没有出过荣华宫,她派欢萍四处行走,在宫中四处收买宫人的人心,他倒是略有所耳闻。
私见益安、收买人心、探视贺兰盟,这么多日子来桩桩件件加到一起,左丘黎不由得猜测,眼前这个人是否一直在他面前都只是伪装。
“陛下……”
贺兰兰抬头看向左丘黎,一双眼睛中已经盛满了委屈和泪意。
左丘黎看着贺兰兰的模样心内恍惚,逼宫那日她虽然害怕但仍站在他面前怒斥众人的模样似乎又出现在眼前,究竟哪一个才是真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