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丘黎突然分不清自己心中是什么滋味,她在病中,在梦中,都会记得那个贺兰盟,可是他呢,可曾有一次出现过在她的梦中?她是不是到现在想的,都还只有从他身边逃走?
“胡御医,究竟怎么回事!”
胡御医此刻也是焦头烂额,按照欢萍的说话,兰公主是下午用了药,按照预期,应该在明天一早发病才对。
药物都是他根据兰公主的身体状况严格调配的,道理上来说,不应该出现这样的情况,可公主现在的症状却和预期中相差不大,一时之间,他也无法判断。
胡御医转过身对着左丘黎,反复斟酌,好不容易道:“娘娘应该是在甲板上染了风寒,加之忧思郁结故而头痛发热,待臣先开两副药给公主喝下去试试。”
胡御医的医术是数一数二的,对待病人又从来都是医者父母心,在御医院有极好的口碑,因此左丘黎对他也极为信任。
听到胡御医如此说,左丘黎微微放心了些,让他快些去开药方和煮药。
胡御医点头应是,起身时对欢萍使了个眼色,欢萍会意,也跟着一起离开屋子。
刘忠儿跟在左丘黎身后,看到欢萍和胡御医间的两个眼神往来,心中隐隐不安,但又看了看已经没有宫人的屋子,还是忍住好奇心思留了下来。
欢萍跟着胡御医出了船舱,焦急地忍不住问:“胡御医,究竟是怎么回事?”
胡御医老脸上的皱纹挤得更深,重重叹气,“也许是公主身体太弱,我一时也拿不准,最快也要等到明天早上再看,若是无事,可继续服药,若是明早还没有好转……”
欢萍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胡御医,“若是还没有好转,会怎样?”
胡御医四下环顾,十分小声地在欢萍耳边道:“那便极有可能是药出了问题。”
欢萍只觉得眼前一花,向后踉跄了几步差点摔倒。
不是说已经仔细斟酌过分量,不是说一定万无一失的吗?
欢萍用力抓紧胡御医的袖子,心中澎湃愤慨,一时却都堵在喉中,说不出话来。
“是欢萍姑娘吗?”
一个柔柔的女声在欢萍身侧响起,欢萍和胡御医同时扭头,看到一对端庄好看的主仆二人立在甲板上,正朝他们这边看过来。
黑夜中,欢萍仔细辨认一番,确定这二人她并不认得。
胡御医和欢萍对视一眼,转身回到房间内去抓药。欢萍则狐疑地走到对方身前,见到两人不俗的穿戴打扮后,微微行了一礼,“姑娘是何人,如何认得我?”
蓉儿在孙凝雁身后答道:“这是礼部侍郎孙老大人的千金,孙小姐。”
礼部侍郎孙家,欢萍一下便知道了是被赐婚给益国公府的孙家,眼前这位孙姑娘就是一直想要嫁进益国公府那位,顿时脸色不善。
“夜深了,不知道孙姑娘来此做什么。”
想到这次南巡,这位孙姑娘还奉旨跟在益安公子身边,欢萍看着她便更不顺眼,语气也没有多么和善。
蓉儿被欢萍的语气气到,想要上前理论,被孙凝雁一把拦住。
她依旧语气平和,不卑不亢地大声道:“上次贵妃娘娘曾亲自给益家和孙家的定亲宴送去贺礼,今日我来,是代表孙家,想来向贵妃娘娘谢恩的。”
声音之大,就算是屋里的人相信都能听到。
欢萍方才本就已经攒了一肚子坏情绪,听道孙凝雁此语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一个箭步到她身前,便想将她推走。
蓉儿在后面用力扶住自家姑娘,孙凝雁趁欢萍上前一步拉近距离之时,快速借着宽大袖袍的遮掩抓住她一只手,压着声音道:“益安公子让我来问欢萍姑娘一句话。”
欢萍意外愣住,没有反应过来。
“益安问,是不是意外。”
益安公子让她来传话?他们现在是什么关系了,为什么这样谨慎机密的事情,已经可以让她牵涉其中,知道这些事情呢。
欢萍一言不发,脸上神色变换,十分复杂。
孙凝雁看着欢萍红一阵白一阵的脸,心中同样有些忐忑的等着她的回答。
过了好一会,欢萍才硬邦邦地说出,“不知道。”
蓉儿气急,想要上前,却再一次被孙凝雁按下。
孙凝雁并不恼怒,只是冷静地看着欢萍问:“欢萍姑娘不相信我?”
欢萍此刻也已经冷静下来,稳住自己的情绪后将手抽回来,交叠在身前,淡淡道:“我不明白孙姑娘的意思。”
孙凝雁耐着性子,继续解释:“益安公子听说贵妃病倒了,心急如焚,可不便亲自露面,这才让我来询问姑娘这一句,我是真心相帮。”
欢萍站在原地,木着脸,不为所动。
蓉儿扯了扯孙凝雁的衣服,瞪了欢萍一眼,“姑娘,她不相信我们,咱们回去吧,你也已经尽力了。”
欢萍开口,用同样能让屋里人听到的声音大声道:“娘娘今晚有些不舒服,已经早早休息了,孙姑娘还是回去吧,若是真有心,下次早些再来拜见娘娘。”
蓉儿的脸已经气红,咬着牙恶狠狠地看着欢萍。
她们也是清流世家出身,她跟在小姐身边,从小到大这么多年,任凭走到哪里都还没有被这样对待过。
孙凝雁眼见无望,无奈转身,就在她要离开的时候,欢萍突然心念电转,大声道:“御医说娘娘偶感风寒,也许明早就好了,孙姑娘可以明早再来拜见。”
孙凝雁回头,瞬间明白了欢萍的话中意,微微示意点头后离开。
孙凝雁和蓉儿离开后,胡御医从屋内再次出来。
欢萍看到他,立刻又紧张起来。
胡御医对上欢萍焦急的目光,叹了口气,压着声音道:“希望明早真的能见到益安大人,也许这事,真的出了意外了……”
“您什么意思?”
胡御医举起手里捧着的药渣给欢萍看,“我的药,被人动过手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