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秉昆从外屋地厨房进到外屋,与前些天一样,父亲周志刚在屋里打家具。
不同的是,今天帮周父干活的不是哥哥周秉义而是姐姐周蓉。木头箱子已经打好,接下来就是用砂纸打磨,打磨好了就能刷油了。
“姐,这活不是你干的,我来。”周秉昆要从周蓉手中抢过砂纸。
周蓉却没有把砂纸给他的意思,手背撩了撩散落的头发,“秉昆,从小到大都是哥哥姐姐干活,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抢了。”
听了周蓉的话,周秉昆呵呵一笑,“姐,那个时候,我是小屁孩,现在都比你高出半个头了。这活本来就是男的干的,你手没劲,干不好,还是我来吧。”
“我就想,在家多干点活。再说,这对箱子是爸为我打的,好不好,我自己看着顺眼就好。”
周蓉的话,周志刚听不出来,周秉昆可听得很明白。姐姐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去贵州,在家里,她想多做些事,弥补她的愧疚。
“姐,再有一个多月,我就下乡了。我要提前体验下乡的劳苦,还是让我来吧。”周秉昆故意说起下乡的事,就是说给周蓉听的。让她清醒,真正会下乡的是自己,并不是她。
本以为周蓉听自己这么说,会有些感慨,未料到周蓉脸上没有一丝异样,继续拿着砂纸,擦着箱子。
“姐姐,难道回心转意,不去贵州了?”看着周蓉平静的表情,周秉昆心中泛起了疑惑。
不会,一定不会。
一定是姐姐胸有成竹了,才会这么自信的。
“看来,还是要尽早想到办法,让姐姐彻底断了去贵州念想才行。”周秉昆盘算着。
这个下午,周秉昆一直没有离开家,父亲过完年就要去西南了,两年后才能回家,哥哥和爸爸一样,也要等到两年后。
尽管心里惦记着郑娟一家的安全,担心涂自强那伙人对郑娟家不利。不过,周秉昆清楚,陪伴自己家人,是他这段时间更应该做的。
特别是姐姐周蓉要去贵州的事,更是要尽快解决。
周秉昆心里清楚,姐姐周蓉骨子里十分倔强,强硬把她留在吉春,一定会激起她的反抗心里,后果可能比去贵州更严重。
本以为冯化成要带着孩子去贵州,会让姐姐动摇。没想到,姐姐根本没有在意。看来自己低估了爱情的力量,姐姐对冯化成已经着魔了,一般的障碍是很难打消这个想法的。
怎么办?周秉昆有些无计可施。
……
下午三四点钟,周秉昆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按母亲的意思,去后河沿买鱼。
正像涂自强说的,这个年代吃的、喝的、用的都要凭票购买,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
吃的里,唯一可以不用票就能买的就是鱼了。这个年代,家家户户都不富裕,吃的都先紧米面蔬菜来,逢年过节才能想到吃个肉。
鱼是好东西,可河鱼很腥,想做成美味要用到植物油。在物质生活贫瘠的年代,植物油比肉更精贵,没人舍得用油做鱼。故而,买鱼的不多,政府也就没有限制鱼的买卖。
不过,吉春毕竟是省会城市,有几百万人口。这么大的人口基数,对鱼的需求还是很大的。
吉春旁的东江极其上游的东湖是河鱼主要捕捞区,夏天时候,渔民在后河沿小码头上船,沿着东江去东湖捕鱼。
冬天的时候,就在东江直接破冰捕。现在,后河沿成了“十三太保”的地盘。冬天捕鱼的活,也成“十三太保”主要来钱道。后河沿的鱼市,收鱼、卖鱼的也都是“十三太保”的人。
周秉昆是第一次来这里买鱼,进到鱼市,有三四个摊位。
有的摊位卖的是活鱼,有的卖的是死鱼。
卖活鱼的摊位,都有一个水槽子,水槽子里倒满了河水。天气严寒的缘故,水槽子表面结上了一层薄冰,隐隐约约能看到冰下面的鱼在游。
卖死鱼的就简单多了,就在地上一倒,每条鱼都冻得棒棒硬,堆成了一个小山。
打听了一下价钱,活鱼五毛一斤,死鱼两毛一斤。出门的时候,周母给了周秉昆两元钱,让他看着买。
东江的河鱼都不小,特别是冬天,江上一结冰,捕鱼的少了,鱼长得很快,每条鱼都几斤重。
两元钱倒是够买一条七八斤死鱼了。
周秉昆想到身上还有郑大娘给他的三块钱,加上母亲给的两元钱,加在够买活鱼了。
活鱼当然比死鱼新鲜多,好吃多。
于是,周秉昆来到活鱼的摊位。
这个市场看摊的清一色是黄棉袄、黄军帽,一身社会人打扮。
原身的周秉昆胆子小,一看到社会人腿就发抖,所以从没来过后河沿鱼市。
重生后的周秉昆,有了营养液的加成,对社会人再没有恐惧心里,对看摊的“黄棉袄”说:“捞四条两斤重的活鲫鱼。”
“还有,要母的。”周秉昆想到姐姐喜欢吃鱼籽,加了一句。
“鲫鱼我看不出公母,捞到什么就算什么。”看摊的“黄棉袄”拿着网兜,一边捞鱼一边说。
周秉昆没再和他呛呛,这大冷天,让他挑公母确实费劲。想到母的有鱼籽,公的也有鱼白,鱼白吃起来口感也不错。
四条鱼捞在了网兜,挂在秤上,扒拉着秤砣,看了看刻度,“九斤四两,四块七。”
“九斤四两?就这几条鱼哪有这么重?”周秉昆看着鱼的大小,质疑道。
“你不会看秤啊,这不是九斤四两?”“黄棉袄”把秤杆伸到周秉昆眼前。
秤杆显示的刻度的确是“九斤四两”。
无论是原身的周秉昆,还是重生后的周秉昆买菜时候不多。可这四条不大的鲫鱼怎么看都不像九斤四两的样子。
“你这是砸秤了吧?这四条鱼怎么看都没有九斤四两。”周秉昆仰起头,望向“黄棉袄”。
“你说砸秤就砸秤?”“黄棉袄”有些不耐烦,骂骂咧咧说。
周秉昆面无惧色,“你要再这么说,我不买了。”
“不买了?活蹦烂跳的鱼从水里出来,现在都半死不活了,你说不买就不买?”“黄棉袄”眼睛里射出凶光,言语越发彪悍。
“我不买了,你能把我怎么样。”周秉昆仰起头,手指指向“黄棉袄”。
“小兔崽子,你找死啊。”周秉昆的态度,“黄棉袄”彻底怒了,放下秤杆,伸出手臂,向周秉昆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