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前还以为涣目公主有其他含义,听您这么解释,如拨云见日。”
鞠易伟连忙摆手说道:“女侠千万不要把此时当真,这都是那些下人传出的卮言。只能说这是其中的一种可能,但究竟是真是假,只有真正见到公主才能盖棺定论——不过这事可遇不可求。”
“确实。”
之后他们又闲谈了很久,从午饭之后一直到了傍晚,直到在鞠易伟的府邸吃过晚餐后,苏暮槿这才同他告别,住回了之前订好的客栈。
在回来的路上,她一直在回忆,一个下午她和鞠易伟有说有笑的到底聊了什么,可仔细一想,仿佛都是些毫无意义的对话,从衣食住行聊到这些年各国版图之间的变化,虽然确实让苏暮槿开了眼界,这么个上年纪的人,对近年发生的事情如数家珍,让苏暮槿钦佩有畏惧。
一个仕途几乎没法前进的人,半个身子脱离官场的人,为何还如此关心天下发生的事情?苏暮槿没有询问,鞠易伟也没有直说,不过苏暮槿从两人的谈话中,大概能揣测出这老头在盘算什么。他向自己示好,也就是在向西国示好——至少在鞠易伟看来是这么回事。
苏暮槿心想:鞠易伟知道的事情比我太多,他对天下的局势更有把握,他有这样的举动,就说明坚国并非是一片安稳养老之地,在他离世前,坚国可能就会覆灭,所以他才会不辞辛苦地和各地商人来往——没错,除了西国的曾全辉外,他和尚国的人也同样有贸易往来。
苏暮槿这才意识到,所谓的商贸只是幌子,在金钱交易背后,是权势之间的信息流通,暗流涌动。
这还只是个三品官员,更上曾的人会如何做呢?苏暮槿想象不出,在之后有多大的交集网。这些网如同遍布各地的蛛网一般,无孔不入,同时连接万物。
这些高高在上的人手握着多少看不见的东西?
想到这,苏暮槿有些发虚。
说不定自己来到鞠易伟的宅邸,也在之前就被安排好了。
回想最开始见到曾全辉的时候……不过那应该是巧合吧。苏暮槿不愿思考这些了,她晃晃脑袋,走上楼梯,回到自己的房间。
前几天都是和亲如姐妹的那俩女孩住在一起,今天仅一人,失落总是难免。不过一个人呆着也有些好处。
“黄粱。”苏暮槿呼唤,她知道黄粱现在就窝在房间的某个角落。她已经有很久没有和它见面了,虽然路上还是会说话,不过没能亲眼见到。苏暮槿自己都没能想到,这么多年过去,这是和黄粱分别时间最长的几天。
黄粱从楼顶的横梁跳了下来,那双碧蓝的眼睛依旧璀璨,折返着月光,如水一般。
它眨了眨眼,带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
“刚才听到密探来报,继城被攻陷了。”
“继城?难道是……”
“富州的门户。”黄粱告诉她。
继城被攻占,就说明楚军已经攻打过了那些阻挡东西的山脉,开辟了一条畅通无阻的道路,这条道路能直接连接楚国和坚国。没想到事情进展的如此之快,坚国仿佛没有任何防抗的意图,一座座关键的城池被连根拔起,而与此同时,西国那边也没有动静,之前平天卿不是说要袭击楚军吗?看来这事也作罢了。
还是说,因为自己的离去,他们的计划只能搁置?
不知道。
苏暮槿从行李中翻出随身携带的地图,她把地图摊开到桌上。
“若楚军还以这样的速度进攻,不出一个月,富州就会彻底沦陷,届时坚国也就亡国了。”苏暮槿喃喃自语,“传闻双王不是有一统天下的野望吗,怎么到这样的关头,却随其毁灭了?”
楼顶忽然传来几声响声,仿佛有人踩上了屋檐瓦片上。苏暮槿推开窗户,伸头看去,原来是几只漆黑的乌鸦正在上头鸣叫。
“这件事你是什么时候听到的?”
“前不久,就是你去的那个府邸,有人把消息带进来了。”
“黄粱你还真是打探消息的能手!”苏暮槿欣喜地说道,“若有你在,那各国机密不都成了囊中之物。”
黄粱摇晃小巧的脑袋,道:“只是运气好,每时每刻都有各种消息流通,只是恰恰这个消息被得知了。”
“不知事情会发展到什么地步……”
苏暮槿看向北面,千里之外就是富州主城,也是坚国都城的所在。
如果坚国就此落败,那华夏北面的一大半土地就都归楚国所有,这对西国来说只有忧患。
她想起自己之前心潮澎湃时立下平定天下的决心,忽然觉得自己有些不自量力。
日仙想让我做的就是此事?
探法大师的话忽然从耳畔响起。
这些之前抛之脑后的事情,在闲暇时光接踵而至,毫不留情地占据了苏暮槿的大脑,让她一时间有些心烦意乱。甚至想还是呆在仙境里头好,不用考虑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
敲门声传来,顿时打碎了思绪的固结。
“大人,是我。”
曾全辉的声音从外头传来。
“何事?”
苏暮槿推开房门。
“我已经和那些武者联系上了,他们就在这城里头,明天就能同您见面,他们也期待见到您。”
曾全辉借着苏暮槿去鞠易伟家中的时间,寻找到了和自己交好的那些武者,并帮她约定好了时间,难怪曾全辉一把苏暮槿送到府邸后就消失了,原来是去做这些事情。
苏暮槿很是感激,她道谢后,送曾全辉出了廊道。
两人在告别时约定了明早出发的时间。
之前那个柳庵幼知道淮国的事,明天要结识的同道中人知道坚国的事,自己一路上能遇到这些人,应当是老天赐福吧。
苏暮槿走回屋子,斜靠在床头。
“黄粱……前些日子我施展内功的时候,为什么会发生那样的事?”
谈论武功几乎成了她和黄粱之间唯一的话题。
“那样的事是指什么?”黄粱耿直地问道。
“就是切木头的时候,感觉内气有些堵塞,”苏暮槿闭上眼睛,再次感受在体内流动的气息,“感觉怪怪的,不会那些毒还在祸害我的内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