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赫崇说道:“你被人袭击了。”
“我知道。”
“谁?”
“……我最后见到的人是庄主。”
路赫崇仰靠在长椅靠背上:“还有谁。”
“还有,路紫鸢。”
“我看到他们了,”路赫崇说道,“看到他们离开大街的身影。我和路紫鸢不太熟悉,但据我所知,那丫头根本不会内功。”
路渝穹渐渐习惯了肚子的疼痛,开始能顺畅与二叔沟通:“是她刺伤我的?我、我不确定,不敢相信。”
“我看到路紫鸢手上拿着一个短匕首,上面应是沾着你的血。路渝穹,你说清楚,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你把我带到这里,是担心他们看到我没死后会再来杀我?”
“没错。”
“为什么……”
路赫崇不厌烦他不停询问自己,他稍稍提高音量:“回答我的问题,今晚发生了什么?”
路渝穹喘息几口,把从赡星阁离开后的事一五一十告诉给了路赫崇。
大哥要杀路晟严?苏暮槿在离山葬拦住大哥,而离开离山葬回到龙吟宫的路渝穹则被庄主叫走,险些命丧他手。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如果说父亲要把接触到真相的苏暮槿杀死也就算了,但其他人今晚的行动毫无逻辑可寻。这些交错重叠的事件,究竟如谁所愿?
“我得去找紫鸢。”路渝穹撑起身子,双脚从床上放到地上。
“你现在去只是自寻死路!”
“我必须做些什么。”路渝穹想到最后看到路紫鸢的身影,便心如刀割,内心深处的某块东西被人挖走。他不知为何很想哭泣,想质问上天,质问路冶阳,为什么要在这时候把自己叫回茶庄——
庄主把我叫回,莫非就是想杀了我?
他的行动似乎印证了这个猜测,但路渝穹想不到任何理由,为什么自己离开十年后,会惹上杀身之祸?他从来没做对茶庄不利的事,甚至于,咸来城的许多店家与茶庄的商业来往都有他暗中助力。
为什么庄主要杀我?
“二叔,你准备怎么样?”他反问企图阻止自己的路赫崇。
路赫崇沉默了。他看着路渝穹,这个从外面捡来的孩子。路渝穹虽然被路家抚养长大,但他不是路家人,而他路赫崇可是彻头彻尾的路家人,是现任庄主最青睐的儿子。
当在龙吟宫同父亲谈完话后,他猝然意识到,自己已很久没和父亲好好聊过,而时光荏苒,父亲已变成陌路人;不仅如此,就在刚才,他看到路冶阳和路紫鸢走在一起,抛下濒临死亡的路渝穹……
这个家族为何会变成这般模样。
他抬起头。
这些年我不该再出去东跑西闯,如果我一直待在家中,父亲说不定不会变成那般模样。
“二叔,我走了。”
路渝穹见他没有动静,轻巧地走下床,向离山葬的方向走去。
如果我能向他一样就好。路赫崇眼见闪过路渝穹的背影。那小子是要去找紫鸢吧,他的心上人,不像我,有这么多的顾虑和枷锁。家族血脉仿佛成了束缚的界线,画地为牢。
“等等,”他叫住路渝穹,“你一个人太危险,一起去。”
“你知道我要去哪吗?”
“知也不知。”
“那走吧。”路渝穹安心了,两人总比独自一人强,况且他还有伤在身。
两人坐上附近驻留的马车。
等快到离山葬之时,大道之上已被围观人群堵得水泄不通,他们只得下车推搡人群奔去山丘,忽然,路渝穹听到家仆在寻找路紫鸢的事。他把这事告诉给路赫崇。
路赫崇一把抓住从身边走过的家仆,那些人还认识这位“路二少爷”。
“少爷,您、您有何吩咐。”
“你们在找路紫鸢?”
“嗯,小姐她回到迷宫后没多久就不见了。”家仆连忙回答。
她当然不见了,刚才还疑似捅了我一刀。路渝穹心想。
“现在都找了哪些地方?”
“从迷宫散开找到,西面已经问到尽头了。”
路渝穹看着离山葬的大火愈来愈烈,心想路紫鸢肯定不会在这,他忽然想到苏暮槿说过,昨晚看到庄主把一个小孩带去了六棱塔——先不论那小孩是谁——“六棱塔呢?你们找过吗?”
家仆愣住了,支吾道:“家族还没搬去,那里应当无人。”
“蠢货!”路赫崇少见的骂人。
他和路渝穹不约而同地走出人群,坐回刚才那辆还没走远的马车,让车夫把他们拉到六棱塔去。
“你怎么会想到那里?”
“其实昨天晚上,”路渝穹心想,事到如今了,还把这些信息藏着掖着只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他告诉二叔,“苏暮槿看到庄主带了一个女孩离开迷宫,去了六棱塔方向。”
“女孩?”
“二叔不知道?”
路赫崇偏头思考,恰巧看到离山葬上苏暮槿同其他人战斗的情景,武器碰撞的频率很高,不像是两个人战斗,是群架。而且,其中一人的长剑在瞬间折射出照耀的月与火光,他大概知道那人是谁,但没有自信。
他为什么在和苏暮槿战斗?
路赫崇连忙呵住车夫,让他停车。
“怎么了!”
路渝穹正在理清思路,忽然停车,他差点撞上前面,腹部的伤口也因此被扯动一下,也不知有没有重新裂开。
“你不是说暮槿拖住了路祯崇吗?那些人是谁?!”
路渝穹向外看去。
火势很大,而且浓烟滚滚,他分辨不出其他人是谁,但有一点能确信——路祯崇和他手上那把漆黑的重剑不在这里!
路冶阳说今晚会有人要杀苏暮槿的话提醒了路赫崇。他不明白这些人有什么理由与苏暮槿为敌,但她显然陷入了苦战。
是先去帮神子,还是去六棱塔?
他没多踌躇就踏出马车:“路渝穹,你自己去,小心安全!遇到危险就跑。”
去六棱塔可能见到庄主和路紫鸢,但只是可能,如果他们不在那,就是白跑一趟;而苏暮槿这边可是有现成的麻烦。
“二叔你也保重。”路渝穹说完,车夫知趣地扬鞭,马儿奔腾,留下漫天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