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陈都灵这种表情，真的让人很难继续认真，更别说沈兰柯本来也没生气。
又故意维持着原表情盯了陈都灵两秒，沈兰柯眼神才缓和了下来，但也不准备和他继续进行这种没营养的玩笑了。
一直观察着沈兰柯反应的陈都灵敏锐地察觉了他的态度，不等沈兰柯开口，他就主动坐直了斜过来的身体，伸出手指指指对面，示意两人继续看戏，然后不等沈兰柯动作，他就主动先一步转过了头，结束话题。
不得不说，和陈都灵这种心思细腻但懂得相处分寸的人相处的确很舒服。
沈兰柯也把注意重新放到一号和卫恒身上。
看着卫恒还在那平静地加价，陈都灵刚才的话浮现在沈兰柯脑海里。
他虽然不觉得用钱能解决一切，但陈都灵的话倒是提醒了他，让他想到一种可能。
卫恒可能真的不在意花多少钱，但也不会当冤大头，他今天一反常态，很可能只是因为沈兰柯也坐在这里。
那个一号不简单，情况要是真的恶化到一定程度，沈兰柯很难不被波及到。
想通这点，沈兰柯心情是复杂的。
他实在不知道自己在卫恒心中留下了什么印象，能让对方专门从西流来碧陇相伴左右，又在这种情况下还考虑到他。
此时，漆黑坐标的价格已经快突破三十大关了。
这个时候，全场看戏的人是越来越少，随着竞价越来越高，大部分人已经没心思笑了，而是无比希望这两位神仙赶紧结束。
纵观全场，两位当事人的情绪好像还很稳定，彼此间的氛围相当融洽，好像是多年未见的朋友，一个说，一个听，大有促膝长谈的意思。
那边风平浪静，但是观众席的氛围却是越来越压抑，连呼吸的声音被刻意压制，安静到死寂。
实力不济、保命装备也没几个的观众个个噤若寒蝉，大气不敢出一个，整个人都被不安和忐忑笼罩。
就算真是个傻子，在这会儿也该看出黑袍人是在恶意针对二号的小哥，两者间看似其乐融融，实则暗潮涌动，像两座紧挨在一起的活火山，地上部分波澜不惊，底下的岩浆却早已沸腾，指不定再燃起一个火星就爆发了！
最恐怖是的，这俩人的具体境界在场竟然没一个人能看出来，这种存在，无论是哪个出手，倒霉的都只是他们这些小鱼，他们，他们现在只求这两位大鳄能赶紧高抬贵手，和气结束，放过彼此，也放过他们。
艹，小人物的命也是命啊！
此时，两个当事人之间的氛围也出现了变化。
眼看卫恒无论如何都不搭理自己，黑袍人也厌烦了这种假惺惺的试探，在又压了卫恒一头后，不等卫恒开口，就打断他自顾自说了起来。
“我也是一时糊涂了，竟然陪你玩到现在。”
卫恒闻言，终于看了过来。
“和你这么聊天可真费劲啊。”黑袍人不咸不淡地说。
他动了动掩盖在黑袍下的胳膊，手撑着地，慢悠悠地从地上站起身，同时嘴里半真半假地抱怨道：
“你这性格到底是怎么形成的，锯嘴葫芦一个，鸣话说的嘴都干了，你也不给个回应，很让人挫败的好么。”
不知道是不是沈兰柯的错觉，他总感觉黑袍人对卫恒的态度不像是在对待一个陌生人。
想到这，沈兰柯心中一惊，这人难道和卫恒认识？！
这个猜测一出现，就变得越来越强烈，为了验证这个猜测，也是想看看卫恒的反应，沈兰柯朝卫恒的脸上看去。
此时，那边的卫恒表情还是淡淡的，但目光却直直射在黑袍人兜帽下的黑暗中，似乎也想看清他到底是谁。
或许是沈兰柯的目光太强烈，卫恒视线微移，对上了沈兰柯的目光？
对视的瞬间，可能是因为两人之间的那条线，卫恒看出了沈兰柯内心的疑惑，但什么也没有表示，在两人目光短暂的接触后，就重新看向了黑袍人。
——因为他也不知道答案。
卫恒的感知不是简单的敏锐能形容的，作为和黑袍人离得最近、也是直面对方来势的人，他察觉的东西远比其他人要多。
自黑袍人出现，到现在俩人看似的剑拔弩张，从始至终他都没有从对方身上感知到一点恶意，还从对方的言语间感到了对方对他莫名的熟稔，像是和许久不见的朋友胡侃、唠嗑。
但卫恒很清楚，他的记忆中没有这个人，今天是他和对方的第一次交集。
至于对方的态度，对方可能是在过去的某个时间点见过卫恒，而卫恒没有注意到他而已。
故事到这里本该有结论的。
但卫恒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很多事，在各种因素的影响下，他的记忆中多出了大片、大片的空白，仅剩的记忆也大多残缺不全。
——他不知道黑袍人鸣是不是被他忘记的人。
那边，虽然沈兰柯没有从卫恒本尊那得到答案，但他还是有预感，黑袍人和卫恒的关系不一般！
黑袍人还在说话。
“不过说实话我也习惯了。”
他好似叹息又好似感慨地吐出这句话，然后站直身体，仰起头，左右扭动着着脖子舒展筋骨。
做完这个动作，他若无其事地向前张开胳膊，随着他的动作，被苍绿色袖口贴合围拢的手从黑暗中探了出来。
众人的目光不自觉朝那一处汇聚过去。
那双手修长、无暇，指节分明，这本该是一双极美的手，但大量绿色的、像是荆棘和某种花缠绕在一起的花纹从指尖到手背，像恶毒的诅咒一样爬满了整双手，甚至延伸到了袖口下的胳膊上。
花纹间裸露出的皮肤，颜色苍白的像是死人的皮肤，看不到一丁点血色，甚至连血管的痕迹都没有，但和死人皮肤不同的是，那手的皮肤细嫩光滑。
被诡异花纹缠绕的手指交叉在了一起，缓缓举了起来，举过了头顶，最后在头顶靠后的位置停了下来。
这明明是个幅度很大的动作，但那黑袍好像很根据身体的动作自动延伸适应，整件衣服稳稳地贴在身上，连下摆都没有晃动一下，依旧将那人包裹的严严实实。
正当大家都在猜测他此举的用意之时，他竟然当着所有人的面，身体向后弯动出一个舒服的弧，长长地——伸了个懒腰！
意识到这人在干什么后，不少人脸色微黑，尤其是听到黑袍人隔壁星环中传出某人的轻笑后，再次被那笑声中直白的、赤裸裸的嘲讽深深刺痛了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