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阳所抛之物乃是一枚半圆形玉璧,此物功用类似庚金元气简,但并不释放劲气,而是锁住空间,以为守御。
猿十三接连劈出十数棍,皆被挡住,根本破不开此屏障。
“速退!”
张元敬低喝一声,手中已是取出厚土术法剑,于葛阳身前三丈处凝出数道土墙。
猿十三传念道:“元敬,且待俺去砸了那转盘!”
它所言转盘,乃指已成太极形状旋涡的六剑。
“他有空间防御法宝,破不开,先退回来!”
张元敬不确定已是结丹大圆满的葛阳,在万剑归宗有何变化,但威力肯定会更加强大。
碧睛狻猊兽嗅到危险,很快退至张元敬身侧,猿十三却还跃上土墙,想要挥棍砸开玉璧防御。
这时,无数剑影从旋涡中飞射出来,往土墙和猿十三打来。
猿十三仗着护体金光强固,没把这些剑影放在眼中,将混天棍一挥,对着剑影逆冲而上。
“嘭!嘭嘭!嘭嘭嘭——”
剑影如雨点般撞在它身上,每一击都把它撞得一退,护体金光也随之忽明忽暗。
这金背大猿嗷嗷直吼,恼怒不已,奋力挥动手中长棍,去砸剑影,但剑影速度极快,每每从间隙中钻过,命中它身。
在它足下,土墙承受大量剑影,只坚持一息,便连爆三道。
张元敬沉声道:“狻猊兽,你且往外去,脱离他的攻击,然后伺机从后攻击!”
碧睛狻猊兽低吼一声,扭头往后方一窜,很快消失不见。
张元敬挥剑又凝出五道土墙,再起两座土牢,挡在身前。
“猿兄,先退回我身侧!不要鲁莽!”
猿十三听他语气有些严厉,不敢违逆,把九转金身运转至极致,浑身金光灿灿如阳,乃转身一跃,落至张元敬身前。
“元敬,俺不惧这剑影,且让俺——”
张元敬懒得与它啰嗦,直接将它收入灵兽袋。
鏖战十余息,张元敬先后凝出数十道土墙,皆被剑影破开。随着时间推移,自那太极旋涡中飞射来的剑影,愈发凌厉。
“老爷,那玉璧颇为神奇,可以从天地中汲取灵力。”
耳中忽然传来张伞的声音。
张元敬把神识往那玉璧一落,果见此物在锁空的同时,还不断凝出精纯灵力,源源不断送入太极旋涡之中。
难怪葛阳能够越战越强!
张元敬念头一转,挥剑凝出数座土牢挡在身后,乃起飞剑向后飞遁。
当年,在二龙山对战葛阳时,余天万专门说过,遇到千剑门修士施展万剑归宗,若遁法不强,绝不能逃跑,否则不被追杀至死。
张元敬事后也听火鸦道人讲了其中关窍。不过,今日景况却与上回有所不同,此人多了一枚玉璧,不仅可以护身,还能补充法力,几乎把这万剑归宗的破绽都弥补了。
他这一遁,葛阳立时收了玉璧,从后追了上来,那太极旋涡始终悬浮脑后,而剑影释放也不曾稍歇。
张元敬仍需以土御阻挡身后射来的剑影,因而只是贴着地面飞遁,以便利用土层,节约法力。
两人一追一逃,遁出十里,碧睛狻猊兽出现在葛阳身后,迅速向他靠近。
葛阳脸色一沉,感到有些棘手。他沉思片刻,见那黑毛绿眸兽来得极快,遂把心一横,掉转身躯,往此兽迎了上去。
与此同时,万千剑影往碧睛狻猊兽身上笼罩而去。
碧睛狻猊兽灵智身高,见葛阳来追它,扭头便跑。它遁法极快,又善于藏匿,很快甩脱剑影,消失不见。
葛阳无奈,只好转过头来,再去追张元敬。
张元敬这回却没有直接遁逃,而是连出土御、土御之术与剑影相抗。
葛阳巴不得他如此,乃全力施为,催动太极旋涡释放出更加凌厉的剑影来。
而且,此人虽是含恨出手,但仍然十分沉稳,又把那玉璧放出,护住周身,不给碧睛狻猊兽偷袭的机会。
如此消耗片刻,张元敬再次起飞剑遁逃。在不动用炼阳伞的情况下,他竟拿这葛阳没有什么办法。
说到底,还是他缺乏足够犀利的攻击手段。否则,葛阳就算以玉璧锁空,也只是一个站死的桩子,攻破了就必死无疑。
可惜猿十三不善遁法,脑子也不太灵光,否则让它去从后攻击葛阳,但是更加有效。
两人时战时走,反复数次。张元敬仔细观察,发现葛阳虽有玉璧相辅,但万剑归宗此等招式,毕竟对法力消耗极大,故而此人终究还是不如他更能久战。
当然,这也与他反复挪移战场有关,追逐之时,葛阳的太极旋涡得不到玉璧补充法力,便全靠他的法力支持,如此几番战斗下来,他自然消耗更大。
他本想以此拖垮对手,但葛阳早已平复心中怒火,知道眼前之敌太强,尤其是其人有两头妖丹境大圆满妖兽,不以万剑归宗,根本压制不住,而若是一意孤行,待法力耗尽,他必死无疑。
于是,在感到法力消耗过半后,他便果断放弃追击,转身往二龙山方向飞遁而去。
张元敬哪能让他这样跑了,返身即追了过去。
葛阳却是轻蔑一哂,把门中遁法施展起来,如一道白光,破开长空,很快消失不见。
张元敬并不着急,全力展开遁法,远远缀在后方,有张伞锁定其人气机,除非此人能一气拉开百里距离,否则逃不过张伞灵觉的感知。
当然,这还只是一端,下方山野之中,碧睛狻猊兽早已悄然跟了上去。此兽追踪的本领,也是一等一得强,根本不可能让葛阳靠遁法脱身。
数个时辰后,葛阳见神识之中已无张元敬的身影,便调整方向,往正东而去,行数万里后,再往南而行,越十万里,方才寻了一处隐秘的谷底,打坐恢复法力。
半个时辰后,忽从谷内方向吹来一阵冷风。葛阳感觉不对,睁开双眸,警惕往后方看去。
但是,视野与神识中,并未发现不妥。
“呜呜!”
一阵风啸声骤然响起,随即是无尽黄沙滚滚而来。
葛阳眼眸一缩,起手把玉璧放出,护住周身。再祭出三红三绿六柄飞剑,清刷黄沙。
“轰隆隆!”
头顶传来一阵闷雷般的响声,随即是百余巨石砸落。
葛阳起剑斩破头顶几石,又有更多巨石落下。
他坚持数息,感到如此过于被动,便将玉璧收起,以飞剑护身,往往某个方向飞冲,避开不断砸下的巨石。
忽然,前方跳出一道金色身影,持长棍对他就是一劈。
他来不及躲避,只能引三剑往此棍对撞。
“当!”
三剑被砸飞,长棍顺势往他扫来。
经此一阻,他寻到空隙,往旁跃开,躲过这一击。
但是,那长棍却如风卷残云一般,往他笼罩过来,纠缠不放。
他只好操控六剑与之鏖战。此时,他也看明白,来攻他的正是那头金毛巨猿。
上方落石早已不出,只余他与这猴子激战。他没来由感觉一阵悲凉,堂堂千剑门结丹大圆满,竟只能与对手的灵兽斗狠。
战斗数合,他蓦然感到后背一凉,似有某种危险正在靠近。
多年征战养成的慎重习性,让他毫不犹豫地祭出玉璧,以锁空之法守御。
“嘭!”
一道光芒劈在他身后的空处,随即隐去不见。
葛阳没看清是什么灵兵,但着实被惊出一身冷汗。他被黄沙所扰,神识不能及远,又要与金毛猴子大战,若对手还有此等偷袭利器,那他的形势真是岌岌可危。
猿十三见葛阳放出玉璧,立时按照张元敬的交代,以九转金身凝出护体金光,护住身躯,然后挥棍疯狂砸击玉璧锁住的空间。
葛阳见状,明白对手想要消耗玉璧,但他也不敢收起来,否则很可能防不住刚才那物什的偷袭。
葛阳无奈,乃聚剑为轮,旋转成势,再施万剑归宗,往猿十三狂轰过去。
然后,这金毛大猴子只承受了数击,便消失踪影。
无数剑影破开飞沙,往阵外飞去,但都寻不到修士身影。
葛阳想起此前对手就是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山谷中,而这一次的黄沙也是如此,猜测其必有一种隐匿遁行之术,而以此人所习为土系功法来看,此术是土遁之流。
于是,他乃调转剑影攻击方向,对着土中射出。
剑影击中蕴含灵机的目标前,乃是虚影,故而并不受土层影响,直往地中深处钻出。
但是,土中尚有土力,越是往下越是强悍,剑影受此压迫,到了两百丈处,便自行散去。
葛阳把数百丈范围土层遍扫一番,未曾逼出敌人,知道此法不通,乃播发剑影清除黄沙,同时起遁法向外飞冲。
然而,黄沙却似无尽,清除一片,又来一片,始终把他困在其中。
他行动之时,必须收起玉璧,一时间冲不出沙阵,只好再把玉璧放出,先为守御。
但是,他一旦站定,上方便有巨石砸下,迫他消耗法力。
葛阳尝试数次,难以脱身,乃取一符,其色青黄,往背上一拍,半息之后,一股强风凭空卷起,带着他破开黄沙,直冲天际,随后迅速遁往远方。
张元敬从地中钻出,摇摇头,起飞剑追了上去。
此一追,又是数日,遁行二十余万里,方在一处高山之巅追上此人。
葛阳防着他土遁突袭,故而选择一处巨岩之上,周围视野开阔,又有乱石散布。
张元敬知其法力已是不多,无法维持长时间高速遁行,此地便是其选择的决死之地。
“道友,你已将某逼入绝境,不知可否告知姓名?”葛阳将玉璧取出,悬于头顶,六剑成列,缓缓转动。
他自问还有很多手段,但对上眼前之敌,除万剑归宗这一招,其余都无法大用,使出来不过是徒费法力。
“贫道玄天宗张元敬。”张元敬肃容答道,“数十年前,贫道在浣剑山却是见过道友大展神威,不过未能照面!”
葛阳叹道:“原来浣剑山大阵乃是毁于阁下之手!难怪,难怪!也只有道友这等诡奇的土遁之术,才能悄然无声地潜入山中。近三十年来,某数次听说贵宗有一个后起之秀,屡立功勋,可惜一直未能见到。今日撞上,不想竟已与某同境界矣!”
张元敬颔首致意:“贫道自入大圆满境,尚是第一次对阵同境修士,且还是与门中宿敌决生死,实乃荣幸之至。道友,请!”
葛阳郑重说道:“此亦某之荣幸!道友成竹在胸,那某便出手了!”
在他脑后,太极旋涡已经形成,一股幽暗而深邃的气机从中勃发。熟悉的万千剑影不曾出现,唯有一柄巨剑,露出它的锋芒。
“此为万剑归宗第二式,乃结丹修士之极!看招!”
葛阳暴喝一声,双手法诀前推,玉璧色泽骤然一暗,周天灵力如潮涌来,那巨剑向前一冲,现出其巨大身躯。
这是一柄长达十五六丈、闪动七彩光芒的长剑,剑身气机跳跃不停,仿佛有无数细小之剑与于其上游走。
此剑既出,周遭灵力为之一空,它如有强力推动,缓缓启动,继而加速,很快如流星掠空,向张元敬疾射而去。
早在巨剑完全显露出来的瞬间,张元敬已服下黑泥之物,运转擎天诀,强固肉身。待此剑斩出,他即改行搬山诀,沉着以待。
以此剑声势,他若不出炼阳伞,实则并无把握挡住。若出炼阳伞,不免影响心境,等若承认自身不如对手,同为大圆满,而自己实则并不完满矣!权衡之下,他还是决意尝试仅靠本身力量,与葛阳决战一场。
葛阳见张元敬没有逃遁,忽然阴沉一笑,手中法诀猛地一点头上玉璧,此玉本已黯淡,此时却大放光彩,抽动天地灵力如浪潮,尽数往那柄巨剑中涌入。
“嘭!”
玉璧不堪重负,轰然碎开,远方正在奔涌过来的灵力之潮骤然止住。但是,此时的巨剑,已经蓄满灵力,带着无可匹敌的气势,往张元敬飞斩而下。
一道道土墙,在巨剑前方浮现,但只刹那间便被其斩破。又有一座座土牢,四壁坚厚,中间空无,迟滞剑势。但巨剑锋芒所至,一切如土鸡瓦狗,应声而碎。
剑锋如电,直指张元敬,不过数丈而已。
此时,一柄五彩斑斓的大伞升起,化作一堵无形之墙,挡在剑锋之前。
这是张元敬甚少使用的另一件伞形灵兵——却邪伞。
“轰!啪!啪啪啪!”
巨剑斩中罗伞,强大的气劲之波轰在伞面上,发出啪啪之声。
罗伞在巨剑之上,如同滔天海浪中的扁舟,升落不定,飘摇难止,好似随时要翻覆沉水,但始终倔强地撑着一片小小的空间。
恐怖的力量自伞面上压了下来,源源不断,层层叠加,重重进击。
张元敬双手伸出,托住伞面,以搬山诀分而担之,硬生生撑住了这巨力的强攻。
葛阳眼中闪过疑惑与吃惊,但并没有去想太多,而是再出一剑,调集所余的最后一点法力,对着罗伞遮护之下的张元敬斩去。
张元敬度过了最初的艰难,巨力两分于肩,乃以骨骼为担,扭身一甩,借着巨剑之力,将葛阳飞剑一击而碎,再转过身来,甩动另一侧巨力,对着葛阳砸去。
隔着数十丈,葛阳便能感觉扑面的劲风。他已是油尽灯枯,但此生死之际,为求一丝生机,依旧把一身潜能尽皆激活,催动六剑所成之太极旋涡,往前迎去。
“轰!”
巨力迸发,太极裂散,六剑齐飞,寸寸碎开。
葛阳再无手段,被一击砸成肉酱。
但是,对于张元敬而言,危机并未消除。那巨剑脱离太极旋涡后,已经单独存在,故而太极毁去,此剑犹存,而被张元敬分担的两力,依然未消。
张元敬一咬牙,再次吞服黑泥之物,借着此前的旋转之势,发力往周围乱石攻去。
一时间,只听轰隆一声络绎不绝,山顶之上碎石纷飞,直至半个时辰后,方才停歇下来。
此时,山顶已是矮了半截,仿佛经受了一场浩劫。
张元敬则瘫软在地,筋疲力尽,连挪动一根指头的力气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