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百里加急,边关大捷!”
“六百里加急,边关大捷!”
“六百里加急,边关大捷!”
……
不远处,一个身穿甲胄的军士身系军报,将身后一队骑兵远远甩在身后,从城门方向而来,纵马疾驰,直奔皇城而去。
……
尘埃一定,众人才从震惊中反应过来。
“打胜仗了!”
“太好了,咱们打胜仗了!”
“终于赢了,真不容易啊。”
……
沿途百姓闻声,无不欢欣鼓舞,大呼过瘾,一时之间,集市上的热闹,更胜之前,喧腾之处如汤滚沸。
原来是打胜仗了……怪不得……
温婉早听说,北方蛮族一直有进犯中原之心,陛下初登九五时,便一改历来和亲求存之策,大举发兵讨伐。
这场仗原本在乾元七年的时候,就已尘埃落定,当时蛮族投降,他们的大汗向当今圣上俯首称臣,还愿意每年缴纳岁贡。
不想中间才安宁了十几年,到了雍和十六年,蛮族新王杀了老王夺得大权,漠北又再燃起了战火。
这场仗一打便打到了今日。
如今总算是结束了。
崔简负手立在窗边,却是安静的出奇,他凝眸望着天外,似乎在想什么,想得十分入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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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成崔简的那段日子,高衍还很不适应,整天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太愿意见人。
旁人只当他与太子感情深厚,太过悲痛,这才闭门不出,却唯有一人,察觉到了他的不同。
那个人,便是薛沾。
他是长公主与镇国公的独子,他的姑表兄弟。
那时候的京都,三姓的门庭显赫,无人不知。镇国公薛瑾,安国公崔颢,忠勇侯谢杉,三人皆是乾元年间战功赫赫的功臣,征伐漠北、扫荡边庭,替大梁稳住了社稷,彼此又互为刎颈之交。
三家往来甚密,甚至早早便结为儿女亲家。
谢侯长女自幼指给了薛沾,次女又被指腹为婚许给了崔简。
高衍记得那年的薛沾,十七岁,鲜衣怒马,意气风发。
……
那日上午,太阳刚刚攀上树梢,阳光透过灰败的梧桐叶,照进窗棂里,在静谧的室内投下棋盘一般的光格。
高衍和衣躺在榻上,他一整宿都没有合眼,却并无困意,只是反复思索着往事,记忆像走马灯一样在他的脑海中一遍一遍地过着,循环往复,不曾终结。
就在不久前,太子的灵柩被送往皇陵安葬,自此储君高衍便已成了亡故之人……
他再无换回自己身体的可能。
景平院外,忽然响起一阵脚步声。
足音跫跫而至。
“阿简——”
高衍闻身而起,薛沾也恰好推门而入,二人一个在屋内阴影中,一个站在门外阳光里,遥遥相望,竟都沉默了片刻。
那一刻,薛沾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太子。
崔简和太子本就长得相似,但他们两个最大的区别,就在于眼神。
太子受帝王之术教化,永远是内敛儒雅,而且目下无尘;崔简……这孩子有点孤僻,他话少,眼神也时常流露出倨傲疏离,对谁都是一副淡淡的神情。
这俩人薛沾是看着他们长大的,连他们的弓马,也都手把手教过。
所以看到屋内之人,他下意识喊的是:“太子殿下?”
高衍缓缓站起身,他的一举一动,都不像沉默寡言的崔简,更像那个已经死去的、温文儒雅的太子。
“表哥……”他缓缓开口,“你……认出本宫了吗?”
高衍也不确定他是不是认出了自己,只是薛沾的神情,给了他绝处逢生的希望,所以他才敢以崔简的身体,对外人自称“本宫”。
这一次,薛沾更加肯定这个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是太子,而非崔简。
可两个人就算再像,他还分得清谁是谁。
与其说这人是太子或是崔简,倒不如说是用着崔简面孔的……太子?
这个念头陡然升起,便吓了他一跳。
从不信鬼神之说的薛沾,也不由得有些怀疑自己了。
弘文馆的大火烧得实在是蹊跷,三家都在暗中调查,只是还没有眉目。
难道说太子是借着崔简的身体,回来告诉他们幕后元凶的?
须臾之间,少年薛沾的心头已经浮现出了诸多猜测……
高衍知道这件事说起来太过耸人听闻,但薛沾是唯一一个能透过崔简这副皮囊将他认出来的人,他必须倾诉。
……
密室之内,高衍将这段时日自己身上发生的一切,悉数告知了薛沾。
全程,薛沾的眉头都没有放下来。
“表哥,你会不会觉得本宫疯了?”
九岁大的孩子,眼神中却充满了与年纪不相符合的坚定。
二人对视了片刻,薛沾道:“太子殿下,这件事你还告诉了别人不曾?”
他依旧称呼他为“太子殿下”,便表明他信了。
高衍松了一口气,摇了摇头,“没有。”
告诉别人,会被当成疯子不说,甚至还背上亵渎皇族的罪名,他不敢冒这个险。
薛沾走到紧闭的窗牗前,橘橙色的光打在他脸色,将那张少年脸映出几分老成深重。
良久,他回身道:“太子殿下,从今往后,你便只能是崔简了。”
……
时间一晃而过,到了雍和十五年。
边关告急,战事一触即发。
彼时的薛沾已加冠,随谢侯出征,义不容辞。
也是这样一个晴好的天气,他一身银白的鱼鳞甲,到国子监和他道别。
“大军即刻就要出发了,我的时间不多,有几句话要嘱咐你。”
二十三岁的薛沾,多了些成年男子的刚毅和俊朗,他的眉峰时刻凝聚着一股坚定锐利,就如同他腰挎的那柄宝剑,亟待出鞘。
“过往之事,已成云烟,如果你已放下,就代阿简好好活着。天下之大,无处不是男子汉容身之所,保家卫国,身死社稷,才是你我所该的事,不必执泥于身份的枷锁。”
二人走在廊下,四周并无人靠近,他接着道:“你我……该为活着的人筹谋了。”
崔简知道,他说的活着的人指的是谁。
他的同胞弟弟,五皇子高昶。
母后因生他难产而亡,父皇痛失爱妻,厌恶其至极,将他交由太妃抚养,别居行宫已十一年。
太子亡故,他便是唯一的嫡子,也是贵妃一党的眼中钉肉中刺,尽管他身体羸弱,又不得圣心,但只要有一点继位之可能,他们都不会放过他。
此番战乱,三家只怕分身乏术,暗处的黑手,就等着这样的一个机会。
崔简已经十五岁,个子拔高了一截,却还是矮薛沾一头,不得不扬起脑袋道:“这个你放心,我会防贼,也会保护好他。”
薛沾笑了笑,还想再说些什么,便瞧见远处一个带甲的红衣少女,正靠着屋檐下的柱子,有计算般地等着他走到这里。
“我说你们两个大男人,有这么多体己话要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