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蘅在家待了两天,她的老部下们也都回家和亲人团聚去了。
是以这两天,除了约见旧友,几乎无事,谢蘅很悠闲自在。
原本大军凯旋,宫中要设宴为谢蘅接风,但如今陛下病着,贵妃等人为了刻意恶心谢蘅,将此事一笔揭过,都装作不知道。
谢蘅也无所谓,她本来就很讨厌那种虚假客套的场面,不办最好,省得应酬。
她比较关心的,是家里的这些事。
一大早,她就看见谢蕴牵着三条狗出去了。
她没说什么,只是告诉管家,等谢蕴回来,让他去书房见她。
管家很为难道:“小侯爷一般亥时才归家。”
玩到那么晚?
谢蘅很恼火,开口问:“他一般都去哪?”
管家摇了摇头,“没个准,哪好玩往哪钻,除了不逛青楼,哪都玩过。”
“……”
谢蘅有点心梗,说的好像不逛青楼很光荣一样,他才十五岁,要是敢去逛窑子,看她不打断他的狗腿。
“把人给我找回来,现在,立刻,马上。”
没多久,十几个家丁浩浩荡荡地出了忠勇侯府,午饭之前,把谢蕴给带了回来。
一人三狗,好像都跑得有点累了,静静地喘着大气,跪在谢蘅面前不敢造次。
谢蘅随手从书案上抽了一本《论语》,翻开一页道:“子曰:述而不作,信而好古……你接着背。”
谢蕴抬头看了姐姐一眼,见她神情庄凝,轻吐一口气,接着后面背道:“子曰:默而识之,学而不厌,诲人不倦,何有于我哉……”
他顺畅地往后面背了几篇下来,没有卡顿。
谢蘅不由地正视起谢蕴,目光陡然一变。
“打住,换一本,论语太简单了。”谢蘅看没难住他,接着道:“把《孙子兵法》背给我听听。”
谢蕴“哦”了一声,又滔滔不绝背了一大段。
谢蘅的目光渐渐疑惑起来,换了本书让他再背,一连抽背了好几本书,都没有难住谢蕴。
“那个……姐姐,我能不能站起来背,跪着膝盖怪疼的。”谢蕴露出恳切的眼神。
谢蘅盯着弟弟看了半晌,点了点头。
“你平时出去真的是玩?”谢蘅忍不住问。
谢蕴刚站起来,又跪了下去:“姐姐,我发誓,我真没干坏事。”
“谁要你发誓了,起来说话。”谢蘅道。
谢蕴这才放心,觑着谢蘅的眼色,紧张地站在她跟前。
“你平时在外面玩到那么晚才回家,这些书你都是什么时候看的?”
谢蘅有点不解,难道他过的日子独比别人多几个时辰不成?
谢蕴解释:“我都是睡不着的时候拿出来翻翻。”
“胡说。”
“我发誓我没胡说。”
谢蘅愣了愣。
她的语气软了一下:“没事别乱发誓。”
“好。”
看他态度还算乖觉,谢蘅顿时没了脾气,又问:“那你是怎么记住这些的?”
谢蕴一脸的习以为常,“也没什么,看一遍就记住了。”
谢蘅差点忘了眨眼,惊得好半天没说出话来。
她不太相信。
印象里,有这种过目不忘能力的人,一个是已故的懿德太子,一个是崔简,还有一个,是最近才认识的,沈随云。
他们谢家一向被人诟病农夫变武夫,就是大哥那样聪颖明慧的人,好像也是领兵打仗的本领更强一些,在读书上,远不如薛沾和崔简。
谢蘅在一堆偏门游记里挑挑拣拣,寻了一本出来问谢蕴:“这个看过没?”
谢蕴摇头:“没看过。”
那正好。
谢蘅扔给他,“看一遍,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吹牛。”
为了打消姐姐的疑虑,谢蕴只得当场给她演示了一遍。
须臾,他阖上书,交还给谢蘅,在谢蘅的监督下倒背如流起来。
亲眼所见,那就绝不是谢蕴说谎了。谢蘅对此很意外。
她缓了口气,从旁边的案几上抽出一个鸡毛掸子,朝着谢蕴走来。
当谢蕴意识到不妙时,谢蘅已经狠狠在他屁股上抽了两下。
“你既然有这种聪明,为什么不待在家里好好读书,天天跑出去招猫逗狗?啊?”
谢蕴想跑又不敢跑,奈何姐姐气场太强,他就像老鼠见了猫一样,乖乖的挨打,缩着脑袋不敢动。
谢蘅接着训他:“你是家中仅存的男丁了,又袭了爵,该有个小侯爷的样子,撑起谢家的门楣吧。而不是靠着父辈的封荫,做着你的花花公子,你要知道,大厦难建,倾倒却很容易。”
谢蕴嘟囔了两句,“不是还有姐姐你吗?”
谢蘅一时无奈,几乎是脱口而出,“我要是死了怎么办?”
谢蕴:“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
谢蕴睁大眼看着谢蘅,有些不解,两人都顿了顿,一时无话。
气氛戛然而止了片刻,谢蘅决断道:“就这样吧,从今天开始,单日子读书,双日子习武,你要是敢偷懒……”
谢蘅打眼瞧了瞧门口栓着的三条狗,微微一笑道:“三条狗,我杀了吃肉。”
谢蕴震惊。
乌云、黄玉、二花,那么可爱,姐姐居然想吃它们的肉?
“我读,我读还不行吗?”他背上是冷汗,眼里是泪水。
谢蘅笑了笑,她逗逗这个弟弟而已,她从不吃狗肉。
……
夜里,乌苏见谢蘅屋里的灯还亮着,从厨房端了一碗绿豆汤过去。
进门时,发现谢蘅在擦鼻血。
一张洁白的绢帕,红了一半。
她陡然心惊,上前道:“郡主这是怎么了?”
谢蘅见有人来,连忙别过脸,摆了摆手,大半张脸隐藏在放下的乌发之中,屋内烛火摇曳,光线昏暗,但乌苏还是模模糊糊看见了她眼中隐忍的痛苦神色。
“我没事。”谢蘅道。
乌苏关切道:“要不还是去找个郎中来看看?”
谢蘅摇头:“不用了乌苏姑姑,我就是这两天吃得太辣了,有一点上火。”
闻言乌苏的担忧消减了一些,“那正好,奴婢给您熬了一点绿豆汤,降火消暑的。”
“放下就好,我会喝的。”
谢蘅捂着脸,背对着乌苏,敷衍地点了点头。
乌苏是谢夫人的陪嫁丫鬟,同时也是看着谢蘅长大的见她如此,如何能不担心,正欲上前帮她清理血迹,谢蘅身边那个蛮人奴婢也不知从何处窜了出来,拦在了她面前。
“这里有我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