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夫人这才不说话了,但仍忍不住去看温婉。
这孩子长得实在太讨人喜欢了,而且乖乖巧巧,安安静静的,一点也不闹腾。
谢蕴也是,虽然明知一直盯着一个女孩子看不合礼数,但还是时不时瞧她一眼。
他知道这是端午夜崔简从映雪湖救上来的那个姑娘。
只是那天天黑,谢蕴并没看清她的脸,如今看仔细了,哪怕只是一个侧脸,谢蕴也觉得亲切。
像是在哪见过似的。
看戏的人都到场了,唱戏的人也该登台了。
谢蘅给乌苏使了个眼色,她便去通知蜱奴提人过来。
兰氏被谢蘅关在了一间封死门窗的黑屋中,整整三天。
这三天,除了下人来送饭,她一直处在暗无天日的环境中。
也没人跟她说一句话。
她不敢睡,因为一睡着,就会梦到那个孩子回来找她,满身是血的质问她,为什么要害死她。
她真的很害怕。
几天下来,精神也被摧折得差不多了。
这会子,紧闭的大门“笃”的一声被人推开,一道刺眼的白光猛地照到兰氏脸上。
她有一瞬什么也看不见,眼睛里像下起了雪,白花花的雪子落在黑色的背幕中。
缓了好一会,才看到面前站着两个士兵。
“你们想干什么?”兰氏瑟缩在角落,抱膝往后退了退。
两个人士兵根本不搭理她,一人架着她一只胳膊,将人拖行至永祥堂。
与此同时,蜱奴带人去了如意堂。
谢萱被禁足了十来天,初时还又摔又砸,可后面她发现,以前最管用的一哭二闹三上吊现在不管用了。
姐姐压根不吃这一套,还饿了她好几天。
最后她实在受不了了,哭着保证自己再也不浪费粮食,这才有人送来饭菜。
蜱奴的出现,她是害怕的,但得知要去永祥堂,她心里又忍不住雀跃。
只要跟母亲撒个娇,很快就可以恢复自由了,姐姐对她的惩罚,也够严厉了。
她几时受过这等委屈?
可等她到了永祥堂,看到的场景又属实令她费解。
今日母亲屋子里格外热闹,除了谢蘅谢蕴,崔简竟也来了,他身边,还坐着一个容色不俗的女子。
谢萱瞬间便认出她来了。
崔简的那个外室!
若不是她,自己又怎么会被禁足这么多天?
若不是她,易之哥哥又怎么会退了他们的婚事?
谢萱气不打一处来,但这几天的教训又实在太大,看到谢蘅在这,她终是不敢太过放肆,咬着牙收敛了脾气。
“母亲……”谢萱扑进谢夫人怀中。
一声母亲,眼泪也跟着滚落下来。
谢夫人搂着她,“乖乖、乖乖”地安慰她。
“看你还敢不敢惹你姐姐生气。”
谢夫人还不了解情况,对谢萱的撒娇很是受用。
谢萱很怕谢蘅,她偷偷瞟了一眼姐姐,见她正冷冷看着自己,不由得打了一个觳觫,忙埋头在谢夫人膝上,这才躲了过去。
谢蘅冷声道:“你先站好。”
谢萱只得不情不愿地在谢夫人身边站好,甚至不忘瞪一眼坐在一旁的温婉。
凭什么姐姐让她站着,让一个妓子坐在那里,脏死了。
回头,她一定要让母亲把这个凳子扔了。
不过她为什么会来?
看到这一屋子古古怪怪的气氛,谢萱才意识到有些不对。
正此时,兰氏被两个兵士带了进来。
她形容憔悴,几缕头发蓬乱地散下来,早不复几天前神采飞扬的模样了。
谢萱一愣,“姨母,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萱儿,萱儿你救救姨妈,你救救姨妈……”
看到谢萱,兰氏就像是看见了救命稻草一般,拼命朝她扑腾过去。
谢萱看到兰氏这幅鬼样子,却吓得躲到了一旁。
她是亲近姨母不假,但她现在这副鬼样子,谢萱只觉得恶心。
兰氏眼中的光暗了暗,旋即又求谢夫人,不住磕头道:“妹妹我错了,我真的错了,看在咱们亲姐妹的份上,让郡主放我一马吧。”
她已经快被谢蘅折磨疯了,根本顾不得体面了。
谢夫人不想几天没见兰氏,她竟变成了这副模样,惊讶中扭头看向谢蘅,小声问她:“蘅儿,你这是做什么?她怎么说也是你姨母……”
乌苏这才将兰氏这些年在府里拼命揽财,以次充好的事告诉了谢夫人。
谢夫人听后无比震惊地看着兰氏:“果真有这种事?”
兰氏知道铁证如山,她扯谎根本没用,只能乖乖承认,然后拽着谢夫人的裙摆给自己哭诉。
“妹妹你是知道的,我自打嫁进兰氏,就没过过几天好日子,姐姐是穷怕了,一时糊涂才干了这种事,求你看在姐妹一场的份上,饶过我这一次,别让蘅儿把我送回兰氏。”
她知道,要是回了兰氏,此生再想进京恐怕就不可能了。
她原本的打算是熬死了妹妹再和萱儿相认,拿着那些收刮来的钱财逍遥后半生。
她还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她不能功亏一篑。
谢夫人快要被说动的时候,谢蘅出言打断了她。
“我今天把你找过来,是想问问你一桩十五年前的旧事,与你在侯府敛财无关。”
十五年前的旧事。
兰氏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身形一晃,瞳孔也骤然放大。
终于……还是被发现了吗?
抱着最后一丝侥幸,兰氏望向谢蘅:“郡主说的是什么事?”
谢蘅起身到她面前,一字一句道:“十五年前,在夔州外祖家,你用自己的女儿偷换我妹妹的事。还记得吗?”
一听这话,兰氏的脊骨像是被人猛地抽去一般,整个身子软软歪倒下去,仅靠手肘支撑。
谢蘅知道了?
她知道了!
她怎么可能会知道呢?
兰氏不敢相信,她明明做的天衣无缝。
而且已经瞒了这么多年,她以为永远不会被人发现了。
可为何此事突然这样毫无征兆地就被揭穿了?
兰氏还在慌神。
谢萱已经急不可耐地跳了出来,带着哭腔道:“姐姐,你在胡说什么啊?”
谢夫人也惊得险些背过气去,但是此时此刻,她竟有点偏向于相信谢蘅了。
特别是知道了兰氏这些年在府里的作为以后。
她讷讷地坐着,握紧了祝嬷嬷的手,看着这个姐姐不说话了。
她确如蘅儿说的那般,从不曾真正了解过她。
其余的人,除了崔简,也都是满脸怔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