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室之内,气氛陡然冰封。
谢蕴是谢家第一个缓过劲来的人。
他心中的震撼,不亚于一场惊天动地的海啸,瞬间吞没了眼中平静的波澜。
原来姐姐前几日说的,要宣布的大事,竟这般惊骇?!
如果说谢萱不是他妹妹,那他的亲妹在哪?
谢蕴倏地站起来:“姐姐可是已经有实证了?”
他相信大姐,没有实证,断不会把他们全都聚在这里。
猛然间,他脑海中灵光乍现,看向崔简带来的那个水灵灵的姑娘。
姐姐把他们聚在这里……
天哪,真的会有这么巧合的事?
就在他心里翻天覆地的时候,谢蘅命人带上了三个人。
一个是谢夫人的嫡母周老夫人,另外两个,分别是当年给谢夫人接生的稳婆,还有……与人淫奔多年下落不明的蒹葭。
这三个人的出现,无疑又给兰氏心口敲下了沉重一击,她知道,一切都完了。
周老夫人头发花白,拄着拐杖在乌苏的搀扶下走进了永祥堂。
谢夫人见是嫡母,原想起身,但奈何心力交瘁,只得呐呐问:“母亲怎么过来了?”
“是、蘅儿接我过来的。”
周老夫人干干笑了两下,声音浮着,心虚地瞅了一眼上位的谢蘅,颤颤巍巍地坐下。
看到亲生女儿兰氏此刻正瘫软地跪在地上,她心里也明白了过来,当年的事怕是瞒不住了……
周老夫人拄着拐杖的手开始打颤。
而此时谢夫人也将将回过味来——姐姐干的事,蘅儿为什么把她外祖母接来?
她的目光一滞,握着祝嬷嬷的手更用了一分力。
另外两人就伫立在门口,谢夫人看到蒹葭时同样也是一惊,但已无力作出什么反应,只想听谢蘅将此事的原委道明。
她要知道真相。
谢蘅在环视众人一圈后,终于开口。
她问谢夫人:“母亲可还记得,十五年您回外祖家那天夜里,下人给您端来了一碗参鸡汤。”
对此事,谢夫人有点印象。
当时她一路舟车劳顿,刚回到娘家,腹中饥饿,母亲便吩咐下人给她送了一碗鸡汤,还做了一碗鸡丝面一同端进她房里。
那碗鸡汤撇去了浮油,味道清爽甘甜,她胃口大好喝得一滴不剩……
“那碗鸡汤有什么问题吗?”
“这您得问外祖母啊。”
谢蘅眼眸微眯,目光扫到周老夫人身上。
周老夫人身子一僵,手哆嗦的更厉害了。
“母亲?”
“蘅儿什么意思?这都多久的事了,老身年纪大了,早就不记得了。”
周老夫人故意装糊涂道。
谢蘅笑了一下,继而道:“我派人严刑拷打了姨妈身边的魏嫂,她受不住皮肉之苦,已经都招认了。当年就是外祖母指使她去亨通药房买了一副催产药,为的就是让我母亲提前生产,好实施你们的换子计划。此事我也证实过了,药房的确还有当年你们买药的出纳账目。”
她顿了顿,“你们怕我母亲尝出药味,用药水熬煮过的瓦罐炖汤,又加了甘草和老山参在鸡汤中,我母亲毫无城府,果然步入了你们这些财狼心性的奸邪小人的圈套之中。”
闻言,谢夫人猛地倒吸了一口气,祝嬷嬷忙给她顺气。
“你,你们……”她指了指兰氏,又指了指周老夫人,最后别过脸,拭了一下眼泪。
兰氏和周老夫人都默默不语。
因为谢蘅说的,都是真的。
谢夫人稳定下心绪,声音颤若蚊蝇:“然后呢?他们究竟是如何换了我的孩子的?”
谢蘅道:“您生完孩子以后就昏厥了,外祖母亲手将襁褓中的婴儿调换,您醒来时看到的孩子,就已经是姨妈的女儿了。”
“这两个孩子出生相隔不过两天,差别倒也不是很大,您当时很虚弱,并没注意到两个孩子的差别,但有一个人注意到了。蒹葭,你说。”
蒹葭朝谢蘅点了点头,上前一步,长吸了一口气道:“夫人,您产后虚弱,一直都是奴婢和乳母在照顾小姐和小公子。那天老夫人把奴婢支了出去,让奴婢去厨房看看您的补药熬好了没,可等奴婢回来,老夫人却已经走了。”
她瞳孔慢慢放大,似在回忆,“当时奴婢就觉得孩子不对了,可又没往那方面想。直到晚上给两个孩子换尿布的时候,我才发现,二小姐脚底心的红痣没了!”
“夫人,我记得很清楚,二小姐脚底心是有一颗红痣的,”她冲到稳婆面前,摇晃着她求证,“方大妈,是有红痣的对不对?当时还是你跟我说的,你说二小姐的美人痣怎么长到脚底心去了,是你说的这话对不对?”
稳婆方妈连忙点头,“是有这么回事,二小姐脚底心,有一颗红痣。”
此言一出,谢萱傻了,她没有。
温婉也愣住了,脚底心的红痣,她好像有一颗。
谢夫人心里最后一点侥幸也无了,谢萱三岁前她天天抱在怀里,又有哪个娘没亲过孩子那对胖嘟嘟莲藕般的小脚呢?
她的脚底板干干净净,并没有什么红痣,这更加佐证了谢蘅的说法。
崔简垂了垂眸子,温婉脚心那颗痣,在去景州的路上,他就看过了。
谢萱情绪开始激动起来,指着蒹葭和稳婆道:“你们胡说,分明是你们联合起来编这些谎话,来蒙骗我母亲。”
蒹葭的话还没有说完,她憋了太多年,急需将心头郁忿倾诉出来。
她嘲弄地与谢萱对视,不慌不忙道:“二小姐先别忙着说我们,就算我们说谎,瞒得了夫人,瞒得了郡主吗?”
这话掷地有声。
这个家里,谁敢质疑谢蘅呢?
谢萱拼命摇头,她不相信,她绝不相信。
她做了这么多年的谢二小姐,满京城的人都知道,她父亲是大名鼎鼎的谢侯,兄长弱冠之年为国捐躯,被追封为靖远郡公,她姐姐是郡主,是大将军,执掌十万大军,战功彪炳。
没人敢瞧不起她。
没人敢给她脸色瞧。
她可以在遍地贵族的京城横着走。
她可以为所欲为,一无所惧,都是因为她是谢家的二小姐啊。
现在忽然冒出一波人,说她是假的。
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