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梨绣了有大半个月,都有些荒废修行了,整日躲在房里盯着绣面针鼻,都快成斗鸡眼了,直到有一日,大白将她堵在房里,哭丧着脸说,山上已经都没有可吃的了,它都已经跟小白一起去后山找野果子吃了好几日了,吃了眼睛都绿了,再吃不到肉它就要下山去变个黄鼠狼去偷鸡了。
棠梨这才想起自己这几日专心致志的做女红,也没怎么吃饭,景沐在的那段时间被他养出来的肥肉居然都没了,现如今她轻轻一掐腰肢比以前还瘦了几寸,瘦的身上的道袍都有些晃荡了。
她看到大白原本一身雪白的皮毛也有些暗淡了,肯定是最近营养跟不上饿的,为了防止它下山去骚扰乡亲们,棠梨决定拿些据小桃说很受欢迎的神符,下山去村里换一些肉食蛋奶给大白小白补一补,解一解嘴馋,顺便想再找小桃讨教一下女红之事,自己这么闭门造车也不是办法。
于是就跟大白打了招呼,让它看好沧海观里的窗户烛火,多加小心,自己去个半日便能回来给它做好吃的,大白自然是欢欢喜喜的把棠梨送到大门口。
棠梨看天色尚早便悠闲自得的下了山,她刚走到村口,一股腥风夹杂着血腥味迎面扑来,隐隐听到喊杀和哭喊声,脚下的大地在隐隐振动着,像是在马蹄的践踏下闷声呜咽。
她不知道乡亲们发生了什么事,急忙向村子里跑去,突然脚下被什么东西一绊,差点摔了个大跟头。
棠梨低头一看,原来是一个人趴在地上,一动也不动,后脑勺破了个大洞,汩汩的往外冒着血,她急忙扯下袍子下摆上的一块布条,用力按在那处伤口上止血,可是很快,血迹已经把那块布条殷湿了。
棠梨用力将那人翻转过来,只见他一脸血迹,模模糊糊的看不出是谁。
棠梨见他脸上的血迹还是新鲜的,也是湿乎乎的一片还没干,便袖子使劲擦干那人脸上的血迹,一张面黄肌瘦的脸逐渐显露出来,她仔细一看,原来是是村头那个穷酸的王秀才。
棠梨用止不住颤抖的手在他冰凉的脖颈上一试,已经没了脉搏,看来王秀才在她到来之前便已经气绝身亡了。
棠梨惊恐得上下牙直打颤,她虽然收服过不少妖精,也见过安国公的尸体,但是不久前还活生生,在小桃家教小石头读书写字的王秀才,如今已经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倒在路边,王秀才与自己也是从小就相识,勉强也算是好友了,她第一次遇到与自己相熟的人死在自己的眼前,她第一次体验到什么叫死别,这滋味真是痛彻心扉。
棠梨擦了擦眼角流下来的泪水,心中有了不详的预感,王秀才虽然是一介酸腐的书生,再怎么说也算是个男丁,连大男人都抵抗不住惨遭横祸,那村里的老幼妇孺岂不是更加性命难保?
她担心乡亲们的安危,也顾不得王秀才的尸身,站起身来就向村子里跑去。
刚一进村,只见路上战马横行,似乎是有两股不同的势力在村中交战,一方是穿着代表大顺朝国色黑色的大顺骑兵,另一方身穿胡服,像是北方的胡人。
路上全是惊慌失措,抱头逃窜的村民,惊叫声,哭喊声此起彼伏,凌乱的马蹄将地上的尘土扬起,倒在地上的人在无助的呻吟着,眼见就要被厚重的马蹄无情的践踏而死,平时宁静安详的小山村此时如人间炼狱一般,到处充斥着绝望和死亡的阴影。
棠梨顾不得害怕,也顾不得自己的生死,她弯着腰穿梭在一匹匹战马脚下,将倒在地上,一个个不知是死是活,有气的没气的村民们都拖离了马路的中央,安置在相对安全的地方,避免马蹄的践踏。
她心中十分害怕,看着周围受了伤躺在地上爬不起来的村民们,若是没有及时的治疗,只怕都是凶多吉少,她不知道这场战争到底最后谁赢谁输,如果大顺朝士兵胜了,全村的村民们就能得救了,如果胡人胜了,只怕等待村子里的乡亲们的命运将会是屠村了。
棠梨将乡亲们拉到街角的马棚下,棚子下已经全是倒在地上不住呻吟的乡亲们,她扯着自己衣角为他们包扎伤口,指挥着伤势不重的乡亲相互照看着。
空气中浓烈的血腥味让她都快忍不住呕出来了,当她依旧咬牙坚持着。
正当她忙得晕头转向时,早已经无暇顾及外面还在震天动地的砍杀着,一只血淋淋颤颤巍巍的手,从后面抓住她,叫着:“棠梨、棠梨。”
棠梨早已经如惊弓之鸟一般,吓得一哆嗦,她回头定睛一看,原来是翠花的爹刘老爹。她连忙握住刘老爹的手,焦急的问着:“刘老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这群胡人杀到咱们村子里来了,他们不是在北边吗,北边还有京城,难道……难道他们已经把京城都占了?难道咱们大顺朝亡国了吗?”
刘老爹止不住的往外咳着血,用两只手捂着自己的大腿腿,有进气没出气的说道:“我……我也不知道他们这些湖人是打哪来的,不过他们刚刚杀进村来,紧跟着就来了一队咱们大顺的骑兵,两边就交起手来,也算是咱们村子命大,不然……不然……”
刘老爹忽然睁大了眼睛,双手紧紧反握住棠梨,大声叫道:“棠梨,棠梨,你有没有看见翠花和她娘,我们一逃出家门就走散了,我腿上中了一刀,走不快,不知道她们娘俩有没有躲开这帮胡人,现在到底是死是活?”
棠梨咬着牙摇了摇头,她刚刚救的那群乡亲里并没有见过翠花和她娘,她感觉手上湿乎乎一片,低头一看,只见刘老爹一松开捂着腿的手,他腿上的刀伤就往外喷着血,只见那伤口深可见骨,白乎乎的骨头夹在血红的伤口中十分的显眼,她赶紧扯下一条布带,在伤口上方使劲的勒住,狠狠的系了一个死扣,血这才喷的见缓。可是,刘老爹“啊”的一声,疼的晕死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