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宠今天状态特别的糟糕,看自己连接“失足”不中,就想着不射了就此下场,没想到柔福帝姬赵多富又喊着让他继续踢下去。
高宠无奈,只得在场中放下一个鞠球,退后几步助跑着全力一脚踢出,这下准头更偏的远了,直歪到风流眼的门柱上,这鞠球重重的在门柱上一撞。反弹回来,正好一个伙计路过,鞠球正撞在他的头上,它的速度不过稍减了一下,又一次反弹着一下子飞到人群中徐王妃坐的桌面上。
徐王妃面前放着一盏热烫的茶水,鞠球巧合的撞在茶盏上,顿时盏倒杯飞,滚烫的茶水一下子淋了徐王妃一头一脸,徐王妃“啊”的一声,痛苦的护着头脸蹲了下去。
所有的人都惊呆了,徐王赵棣马上冲上前去,关切的询问徐王妃的伤势,马上就有人捧了凉水,巾帕等上来,众人一齐围上来,场面乱哄哄的一团。
高宠一看闯下大祸,愣了一下,也跟着上前关心一下徐王妃的伤势。且不说热茶水泼洒到脸上能造成多么严重的伤势,像徐王妃这样的女子,就是脸上稍稍有一点点的不好看的地方,都是让她感觉很要命的,也不知道她是真的伤势严重,还是身体太弱,或者干脆是吓过去了,这徐王妃往后一倒,晕在身边丫头的身上。
徐王赵棣低声呼喊了两声她的名字,抬头一看,不远处高宠正诚惶诚恐的站在眼前,赵棣不由怒火中烧,骂道:“狗杀的奴才,怎地如此不长眼睛。”
高宠深深的躬了腰,连声道:“在下该死。”
徐王赵棣早已忘记了之前是多么器重高宠,高宠蹴鞠的再好,也不过是个下人,如何比的了自己心爱的王妃的一根头发,他听高宠说该死的话,马上大声喊道:“砍了,马上拉出去砍了。”
属下人都知道他说的不过是一句急话气话,却不能不做做样子,五六个壮汉拥上来,围住了高宠拧住了他的手臂,要把他拖下去,高宠自知理亏,动也不动,任由那几个壮汉按住肩膀就往地上按,模样十分狼狈。
赵多富看他不明就地的就让徐王府的家丁们按住了,她眼见高宠伤了徐王妃,想着高宠由着赵棣骂上两句也就是了,没想到几个壮汉上来扭住高宠就往外拖,赵多富再也忍不住冲上前来,大喝道:“你们谁敢动手。”
她冲到近前,手指着那几个壮汉的按在高宠肩膀上的手腕大声道:“放开,我让你们放手。”
这几个大汉当然知道她是帝姬,他们不敢不听徐王赵棣的话,也不敢得罪了赵多富,微一犹豫,赵多富看他们不放手,等的不耐烦了,冲上去向离他最近的大汉重重踹了过去,她的帝姬之尊,少女的矜持,不想也不能让别人知道她和高宠的关系,这些她全都完全忘记了,她眼中所看到的,所心痛的,是高宠被几个大汉死命扭住肩膀,可怜的样子。
赵棣虽然是个只会声色犬马的纨绔子弟,但却是个性情中人,他一看到赵多富这般模样,火气更大,抢上前去拿起场边的一根哨棒,几步冲到眼前,举了哨棒就要去打高宠几棒子好好出出气。
赵多富冲了过来,挡在高宠面前转过身来,迎前赵棣张开双臂,大声道:“你敢!”她的目光凌厉,有一种不惜一拼的气势,赵棣无论如何也是无法将哨棒打下去了,他举着哨棒缓缓放下来,甚至不敢看他这个妹妹的目光。
丫头们有人喊了一声:“王妃醒来了。”赵棣一听,丢掉哨棒赶紧跑了过去,徐王妃捂着脸庞,问赵棣道:“我……我的脸怎么了。”
赵棣拿过她的手看了看她的脸,道:“不要紧的,就是有些红肿,过几天就好了。”徐王妃一听,马上又呜呜的哭了起来,赵棣再也顾不得教训高宠,伸手把她抱了起来,向自己居住的地方走去,后面一大群下人小跑着跟了上去。
赵棣一走远,几个抓着高宠的壮汉慢慢的松开了手,高宠站直了腰身,看着远去的徐王赵棣,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此时他的内心中,一定是充满了愧疚。
赵多富走近高宠,低声安慰他道:“其实这都是意外,谁也想不到的,你也不是有意的,那茶水并不太烫,徐王妃休息一下就会没事了。”
高宠看看四周,虽然大部分人都或是跟着赵棣走了,或者是散开各自做事去了,但依旧有不少的人停留在这里,这些人眼看赵多富和自己的眼神,还有掩着嘴低声说的窃窃私语,都让高宠感觉到锋芒在背,浑身的不自在。
赵多富方才那样,就算是瞎子,也能看出来点什么。
高宠躬身向赵多富行了一礼道:“多谢帝姬娘娘护着在下。”他不再多说什么,转身就向外走去,几名大汉看他要走,马上上前张开双手挡住了他,他若是这么走了,万一徐王爷回过头来质问他们,他们也是吃罪不起的。
高宠道:“各位放心,徐王爷什么时候想要高宠的人头,高宠马上加来又手奉上,决不会让几位为难。”
他虽然这么说了,但几位大汉也不敢相信他的话,依旧围住了他,赵多富见状,走过来道:“放他走吧,十四哥怪罪下来,一切由我担着,你们就告诉十四哥,让他问我要人就是。”
几位大汉相互看了一眼,沉默不语,却还是围着高宠,赵多富恼了道:“难道我堂堂的二十帝姬,在这徐王府中说话,连这点份量都没有么?”
几名壮汉听了她的话,虽然依然没有退后,但却是把手放了下来,高宠从两名大汉中间挤了出去,他走的很急,甚至没有回头看上一眼赵多富。
没有什么比现在更糟糕的心情了,高宠从徐王府出来走到大街上,他都不知道想去哪里,只想漫无目的的独自走路,是懊恼,是悔恨,是哀叹,也许全都有一些,也许全都不是因为这个。
徐王赵棣固然骂的很难听,但在高宠心目中,赵棣总是对他有知遇之恩的,他一直对赵棣心怀感恩,而且他也是确实是伤到了徐王妃,尽管是无心的。
高宠自从跟着方进石去了一趟永安县和洛阳府,和金兵厮杀了一阵子,他回来以后就再也没心情蹴鞠了,尽管他之前也很享受场下的那种喝彩,但是此时的他,却感觉蹴鞠是如此的空洞和没意思。
尽管他从来没有参加过战争,第一次在偃师县城外闻到了血腥的味道,就马上让他亢奋,让他感觉,这才是他所喜欢的感觉,就像是一只关在笼中的老虎,第一次感受到了森林的美好,他愈发希望早一些冲出牢笼,去感受一下那种追逐猎物嗜血的味道。
这徐王府,高宠是一时一刻也不想再呆下去了。
他一路向北也不拐弯,一直沿着大街走下去,这汴梁城很大,街道也够长,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一直走到了河道边上,高宠终于觉得自己走的累了,就在河边坐了下来。
虽然这是东京汴梁,但总是还有一些比较僻静的地方,这河边就相对比较静,高宠坐了一小会儿,也不管地上是否干净,就躺了下来。
也不知躺了多久,终于天色慢慢暗了下去,河边有些蚊虫叮咬,高宠有些坐不下去了,他站起来,肚子有些饿了,就起来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再说,至于今晚住哪里,他也没有想好。
汴梁城中多的是那些挑着昏黄油灯的卖吃的小商小贩,高宠找了个卖清汤面的小摊位坐了下来,叫了一碗清汤面来吃,他吃了两口,脑海中不自禁的就浮想起赵多富来。
曾几何时,赵多富穿着青衣小帽,偷偷的溜出来,就在巷子口陪着他吃上一碗清汤面。
“老伯,要一大碗清汤面,多放些花椒。”
赵多富学着高宠叫饭的样子,也同样的叫上一碗清汤面,她那清亮的声音语调,俊俏的面容,时时浮现在高宠眼前,高宠挠了挠自己的头发,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方才明明很饿的,此时却吃不下去。
她是官家的女儿,大宋的帝姬,高宠觉得自己被压抑的无法顺畅的喘过气,他不知道今天赵多富那么表现以后,会有什么样的事情和后果等着他。
“老贾,你再不还我钱我店子都要停了,今天都是八月初六了,你上次怎么说的?这个月初五之前,一定还我钱的,这都过初六了,还不还我。”
“孙掌柜,我手里真没钱,要不……”邻桌的两个生意人在商议着讨债还钱的事,最后都争吵起来了,高宠没心情去管他们的破闲事,也吃不下曾经很好吃的清汤面,他丢了饭钱在桌面上,告诉卖面的小贩一声,起身走了。
原来今天是八月初六,高宠猛然想起来,八月初六,是史班主的生日,之所以高宠记得,是因为他还在史家班之时,有天晚上闲着无聊,他问史班主多大年纪的时候,发现史班主整整比他大了三轮生肖,他和史班主是一个属相的,再细问了生日,史班主比又恰好大了一个月份,日子都是一样的,他是九月初六生的,史班主是八月初六。
该死,连班主的生日都忘记了,高宠不禁有些自责。
徐王妃竟然和史班主同一天生日,他先前都没想,到到此时才想起今天也是史班主的生日,高宠自小缺乏父母的关爱,在史家班的日子虽然不长,和史达泰也闹的很不愉快,但史班主给了高宠从来没有过的父亲的感觉,高宠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都应该去看看史班主,他永远觉得,自己应该有一颗感恩的心。
别人对他不好,他很快就会忘记,对他的好,他会很久很久的记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