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呜咽的道,“就算母亲要我们承担,也请不要送我们回娘家,那岂不是……岂不是会连累娘家。”
“哦?”秦老夫人讥讽一笑,无情的道,“你们嫁入了秦家,就是我秦家的人,娘家算什么?不送你们回去,难道还在外面给你们安个地方,这还不是告诉全京都的人,我们秦家出了问题?”
两人面如死灰的趴坐在地上,最后还是被魏妈妈命人抬走的。
送走了两人,魏妈妈为难的问,“老夫人,真的要让大夫人和二夫人担着?”
秦老夫人冷哼一声,“她们俩,只怕担也担不住。”顿了一下,又叹息一声,“若是实在不行,只怕真会搭上罗家和张家。不过为了秦家牺牲,他们也死得其所了。”
魏妈妈眼底掠过一丝怜悯,还是点点头,“老夫人说的是。”
第二天一大早,季莨萋还在用早膳,小巧就带了消息进来。
“小姐,秦府的老夫人来了,现在刚过了小花园,正往老夫人的寿安堂去。”
季莨萋放下筷子,眼底掠过一丝狭促,“来了客人不知道带到正厅,反而带去寿安堂,是谁带的路?”
小巧想了一下,回答,“好像是大夫人房里的喜春。”
喜春吗?
“替我找套不打眼的衣服。”季莨萋吩咐道。
“是。”小巧立刻就去。
等到换好了衣服,听说秦老夫人已经与季老夫人相谈甚欢上了,季莨萋冷笑一声,带着几个丫鬟走了过去。
一路过去,季莨萋敏锐的发现到处都是陌生人。
小巧解释道,“小姐,都是秦家的人,秦老夫人说是要上山还神,顺路过来看看老夫人,所以带了很多婢子。”说着,她又压低了声音,神秘的道,“这还不止,外院还挺着一百护卫,说是护送秦老夫人上天临山的。”
护卫,婢子,这一下子竟有超过两百人。
季莨萋笑得有些淡漠,没想到那金牌竟然这么值钱,虽说她早就知道秦家有个堪比“免死金牌”的先帝御赐之物,但时过境迁,一朝天子一朝臣,先帝的东西,在现朝可不见得多管用,定过也就起个震慑作用。
但不想秦家倒是真看得起那面金牌。
到了寿安堂时,季莨萋看到门口站了一个锦衣华服的陌生妈妈正和花妈妈闲聊着,看到她来了,花妈妈道了句歉就走了过来,小声的道,“五小姐,您怎么过来了。”
季莨萋一笑,“自然是来给祖母请安的,花妈妈,这是怎么了?府里还客人了?”
花妈妈脸色沉了一下,谨慎的看了那陌生妈妈一眼,才压低声音道,“是秦家老夫人亲自来了。五小姐,今日老夫人不见人,您先回去吧。”
可花妈妈的话音还没落下,那陌生妈妈突然走过来,笑呵呵的问,“花妈妈,这位,想必也是季府的小姐吧,但倒是眼生的很,不知是府中几小姐?”
花妈妈滞了一下,脸板着,显然不想回答。
那陌生妈妈却不依不饶,笑呵呵的直接对季莨萋道,“老身姓魏,是服侍秦老夫人的人,不知这位小姐怎么称呼。”
“原来是魏妈妈。”季莨萋礼貌的点点头,又看向花妈妈。
花妈妈见她视线扫过来,知道她的心意,叹息着介绍,“魏妈妈,这是我们府中的五小姐。”
“啊,原来您就是那位五小姐,可当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啊。”魏妈妈惊叹的道。
花妈妈怎会不知魏妈妈是装蒜的,都是几十年的老人精的,谁也不是省油的灯。花妈妈咳了一声,对季莨萋道,“五小姐,老夫人正在见客,您晚些再来吧。”
可花妈妈话音一落,魏妈妈就不赞的说道,“别啊,我家老夫人可是听说了季府回来了位五小姐,早就说想看看了,既然今日缘分到这儿了,若不,五小姐就进去给我们家老夫人请个安。算来,我家老夫人也是五小姐的外祖母。”
挂名的外祖母罢了。
季莨萋笑得还是那么含蓄温婉,点点头,从善如流,“到底是长辈来了,莨萋是该请个安的,花妈妈,劳烦你通报一声。”
花妈妈还想说点什么,可魏妈妈已经热情的拉住了季莨萋的手,连连的又是夸赞了她一番,硬是将花妈妈要说的话给塞回了肚子里。
花妈妈很不服气,可是五小姐心意已决,她也不好再劝,只能进去通禀。
果然,季老夫人听到季莨萋来了,脸色马上就不好了。反倒是秦老夫人笑呵呵的道,“就是那个叫莨萋的丫头吧?她的名字我可是听了不止一回了,早就想见见了,既然来了,就让她进来吧。”
秦老夫人都这么说了,季老夫人就是再不愿,也不好说出小家子气的话,只能点头应允。
季莨萋进来时,脸上始终带着温润的笑给请了安,秦老夫人精明的眼神在她身上扫了一圈儿,遂和煦慈爱的道,“好丫头,别多礼了,快起来我看看吧。”
季莨萋起身,抬起头来迎视上去。
秦老夫人一愣,要说她位列高位数十年,已经有多久没人敢这么直言不讳的迎视她的目光了?就连她的女儿媳妇,也大多是垂着头听她的吩咐,还没一个敢这么神气的与她对视的。
精明老练的眸子狠狠一敛,几乎是一瞬间,秦老夫人就对眼前这个小丫头上了心。
年纪不大,看来不过十二三岁,个头也小,身上穿得倒是周正,但也并非特别打眼,整个人浑身上下透着一股精灵,但又不是那种锋亡展露的类型。
若是平常见到这样一个孩子,秦老夫人是会忍不住高看两眼的,毕竟胆识,气度,穿衣打扮的风格都算得上聪明。别的不说,单说她的这身衣服,通常那些穿的过于朴素,或过于高贵的人,反倒都不是什么能干的货色,像她这样穿的不上不下,又不会让人觉得寒酸,也不会让人觉得高傲,反倒是最招人缘的装束。
“果然是个漂亮的孩子,昨个儿我就听我那两个不中用媳妇儿说了,她们可是把你夸了好一顿呢。”
季莨萋害羞的红了红脸,谦卑的道,“秦老夫人说笑了,是两位伯娘抬举莨萋了。”
“你这孩子就别谦虚了。你是什么人,我还看不出来吗?”
这句话带着歧义,秦老夫人也没掩饰,在场的人,自然都是听懂了。
季老夫人的脸立刻就白了,她是没想到秦老夫人会说出这种话来,她一个长辈,对晚辈说出这种类似于挑衅的话,简直是有**份。
可是她偏偏真的说的,还说的咬牙切齿,让人甚至能清晰看到她眼底的火光。
花妈妈和魏妈妈在旁边安静的看着,花妈妈脸上愁色加重,魏妈妈却是笑容满面的,仿佛完全感受不到房间里突然生出的古怪氛围。
季莨萋但笑不语,她没想到第一次和秦老夫人见面,对方会这么沉不住气。
看来还是给那枚金牌闹的。前世的她也见过秦老夫人,在一次宴会上,当时她已经是司苍宇的妻子,跟随他一同出席一场晚宴,当时秦老夫人坐在高位,与几位位高权重的诰命夫人正在说着话。季靥画坐在她旁边,犹如仙女降临,美得脱离凡尘。
那一晚,她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季靥画,对于这位二姐,她一直都是羡慕的,羡慕她的容貌,羡慕她的身份,羡慕她能被众人簇拥,享受世上最好的风景。
可是用她现在的阅历和经验,在回想一次,让她记忆最深的,却是这位秦老夫人。一个武将之妻,一个没有任何册封的无品贵妇,却能站在京都名媛圈的志高点,享受着那些身份显赫的男男女女的巴结讨好。
这除了因为她秦家身份不俗外,还有一个原因,这位秦老夫人有一种让所有人臣服的气势。于是不知不觉,她占据了京都女人圈的顶级位置。
想象一下,秦家的男人骁勇威严,然后傲视群臣,秦家的女人气势迫人,成为领群之羊,里应外合,这就是秦家固若金汤,让所有人忌惮的秘诀。
而相比之下,只会搔首弄姿的季靥画,根本就不足为据。季靥画是一个女人,一个美貌的女人。可秦老夫人却代表了一群女人,一群京都最声名显赫的女人。
回过神来,季莨萋脸上的笑容加深了些,“不知秦老夫人今日来季府做客,可是为了母亲与二姐的事?”
她话音一落,现场顿时安静了下来。
谁也没想到她会主动提起秦氏和季靥画,秦家今日来季府,显然就是兴师问罪的,但是她们却先礼后兵,一直在寒暄,这就说明她们不打算跟季家撕破脸皮,走得是怀柔政策。
按理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既然秦老夫人一直没提秦氏和季靥画的事,那老夫人也乐得跟她周旋,毕竟不管是什么谈判,都希望双方都能保持柔和,大家好好谈。
可是季莨萋一句话,却让现场气氛骤然紧张了起来,她如此直接的开门见山,倒是让原本想走“软刀砍死人”的秦老夫人踯躅了。
沉吟了一下,秦老夫人开口。“你这丫头倒是灵巧得很,没错,我的确是为了我那不中用的女儿和外孙女来的。”说着,她转首看向季老夫人,无形中面孔也威严了起来,“亲家老夫人,不知我的女儿和外孙女,现在可好?”
季老夫人到底也是阅历十足的人,并没被秦老夫人的威慑所震,只是平静的道,“实在惭愧,还劳累亲家老夫人亲自来一趟,不过她们都还好,亲家老夫人就不必忧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