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三皇府的帖子。”高畅进来,将一份帖子递到正在梳妆的季莨萋眼前。
季莨萋眼尾淡淡一瞥,看着上面红色的帖子纹路,挑起眉梢,“喜帖?”
将帖子接过,她翻看了两眼,眉眼带笑,“年前,崔傲芙还说只怕事情要黄,没想到司苍序还是妥协了,也是,最近几国战争,皇上心力交瘁,身体也大不如前,下头的几个皇子正是大举争取的还时候,而崔家这层关系,司苍序自是不舍得放手。”
正给小姐挽髻的秋染闻言一笑,“还是小姐有先见之明,崔家小姐折腾了整整三年,眼看着三皇子却越走越远,若不是小姐支招给她,她也不能这么快如愿以偿。”
三年时间,崔傲芙还是坚韧不拔的倒追司苍序,司苍序却除了最初的回应,之后却一直冷冷淡淡。
可尽管如此,季莨萋看得出来,崔傲芙还是很喜欢司苍序,对他的心放的比谁都深。
只是女人的青春有限,时间长了,就耗不起了,崔傲芙已经不年轻了,若是早些成亲也就罢了,可她偏偏那么执着,非司苍序不嫁,季莨萋看在眼里,也是无奈,才支了一招给崔翰林,这次如愿以偿,只怕崔傲芙是高兴了,可司苍序到底受制于崔家,对崔傲芙又有几分真心呢?
而没有真心的婚姻,其中的可悲又有多少人知道呢。
叹了口气,她将帖子丢开,“知道了,到时候我会去的。”
高畅跑去外面给送帖子的小厮回话。房间里,秋染却忍不住说,“小姐,崔小姐的事您也上心,杜小姐的事您也上心,现在两位小姐都嫁人了,您自己的事,可想好了吗?”
杜心月去年就成亲了,外嫁到的江南,是个富庶商人家的嫡子,虽然这门亲事是对方高攀了,但杜家的子女的婚事,本来就不宜找官场的。
最近几年,随着季莨萋越来越大,身子拉开了,摸样比之三年前,更显动人倾城,比的那皇城中的公主们,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上门求亲的人已经踏破了门槛,其中不乏一品大员家的嫡子,人才双全,身份贵重的比比皆是。
可是季莨萋一个都看不上,连皇上都心急了,私下里不止一次念叨了她,但季莨萋每次都敷衍过去,像是一点都不着急似的。
“小姐,您真不打算嫁人了吗?”秋染恨铁不成钢。
就连六小姐季恬羽今年年初都订了亲,只等来年满了岁数就要嫁过去了,而跟着二夫人回了娘家的季悠岚也在去年结亲了。
这季家的女儿,除了最小的季桃怜,就只剩下自己小姐一个了,秋染是真的着急着。
要说就算不这么快嫁过去,也先定个亲,安安家里老夫人的心啊。
可季莨萋硬是什么都不做,就这么干耗着。
对这个话题,季莨萋不想多谈。看小姐又不吭声,秋染急的上火也只能叹息了事。
就在这时,外头蹦蹦的就跑来了小小身影。
“五姐,五姐……”
听到声音,季莨萋恬笑着回头去看,果然看到季桃怜提着小裙子,边跳边蹦的就往这边来。
后面的丫鬟嬷嬷一边喊着“小姐小心点”一边劝着“小姐慢着点”。
可小桃怜身子骨利索,一转眼就跑到季莨萋跟前,扬着小脸脆生生的喊,“姐,你今天要上山是不是,我要跟你一起去。”
拿过秋染递上来的帕子,季莨萋细细的将妹妹额上的薄汗擦掉,将她抱到椅子上,“我是要上山,可你不能去。”
“为什么?”圆圆的包子脸皱成一团,“姐,我想一起去。”小桃怜揪着她家五姐姐的袖子就开始撒娇。
季莨萋不为所动,这三年来,除了最开始的一两个月三夫人看得紧,之后随着季桃怜年纪大点,开始越来越淘气,三夫人一边忙着三房的账事,一边忙着田家的出息,一边又忙着三老爷在外头的那些莺莺燕燕,忙得不可开交,季莨萋便逮到空子就去看妹妹,季桃怜也认人,换个人她就撒丫子让人手忙脚乱,季莨萋一来,她就乖得跟屋里的瓷娃娃似的可人儿。
季莨萋越来越喜欢她,三夫人又越来越顾不上她,于是这对姐妹越走越近,后来随着小桃怜记事了,更是除了五姐谁都不要,祖母也要靠边站。
季莨萋面上不显,心里是笑开了怀,一晃三年过去,小桃怜都四岁了,小胳膊小腿也不是娃娃时候那么短了,可粗粗胖胖,一看就是从小娇养大的,身子壮得不行。
“姐,你就让我上山吧,你走了,我就一个人留在家里,多没意思。”一想家里就只剩自己了,季桃怜就满脸愁苦,祖母总在小佛堂不出来,爹总不回家,娘又忙着行商,姐姐一走,她会可怜死的。
季莨萋看着她这小脸蛋,心疼了,犹豫的想。其实她上山也就是去参拜参拜,她每年都会去天临寺住几天,一年也就这几天,她是最清静的。
其实带上桃怜也没什么,或许……
心里软了,她就摸摸小娃娃的脑袋,“答应五姐,你会乖乖的?”
一听有门,季桃怜赶紧点头,“我一定乖乖的,姐你放心吧!”
“秋染,你去三夫人那儿说一声,回来再去老夫人那儿只会一个,就说七小姐我带到寺里去住两天。”
秋染叹息一声,这七小姐真是吃定她家小姐了。
但想到季桃怜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秋染又只能无奈的摇摇头,快步跑出了出去。
三夫人那边已经习惯季桃怜几天不出现了,听到又是跟季莨萋那儿去了,还要一起出府,心里不愿意,但是想到她那个五侄女决定的事,也由不得她说个不字,就咬咬牙,还是答应了。
老夫人这边自然也是没问题的。
于是吃了午饭,季莨萋就牵着季桃怜出了府。
上山的路虽然平整,但是前几天下了场大雨,路上有很多碎石子的,车轮子颠簸,坐在里面的人就受罪。
秋染赶紧给两位小姐垫了软垫子,又是护着,又是垫着,才没颠出毛病来。
不是旺季,所以天临山上的香客并非太多,毕竟山路也有这么长,也不是谁都没事儿能租个马车,行一个时辰上山来的。别说租车的钱,就是一个时辰,也不是谁都耗得起的。
“小姐,到了。”
马车停下,高畅打了帘子说道。
一路上摇晃,季桃怜都睡着了,迷迷糊糊的被秋染的声音吵醒,翻了身,窝在五姐的怀里。
季莨萋没叫醒她,让高畅抱着她,下了车。
寺里的管事和尚出来张罗,季莨萋前几日就命人来上山传了话,禅房都是准备好了的。
不多的行李被搬到禅房,季桃怜睁开眼,眼珠子转悠,对眼前这陌生的地方很好奇。
“姐,这就是寺庙?祖母说寺庙有金佛像,什么是金佛像?”大大的眼睛,咕噜噜的转。
“金佛像就是金子铸造的佛像,这里没有,一会儿让秋染姐姐陪你去看。”
“好。”小丫头脆生生的应道。
将一粒素果喂进小丫头嘴里,季桃怜一口叼住,吧唧吧唧的吃得欢,两个腮帮子鼓得满满,活像只偷吃玉米的小老鼠。
这时,敲门声响起。
“季施主,代主持请您过去。”外面传来小沙弥的声音。
“知道了。”季莨萋应了声,让秋染带着桃怜玩,她扯了扯衣服,起身走出去。
高畅跟在季莨萋后面,到了禅房外,她才停下,在外面看守。
进了禅房,季莨萋就看到桌前坐着的年轻男人,男人五官英俊,身着金黄色的袈裟,表情虔诚,整个人看起来显着有些佛性里的庄重。
“天涯禅师。”她唤了一声。
天涯对她摆摆手,“季施主不必客气,你我已是熟人,坐吧。”
季莨萋坐下,看着桌前他已经摆好的棋局,心里发笑。
“我才刚来,天涯禅师也不让我歇会儿,这么快就下棋,我怕我脑子混沌,平白输给你。”
天涯径直执了只黑子,放在棋盘中央。
“季施主不必谦虚,阁下的棋艺,是贫僧平生所见人中,数一数二。就连贫僧的师兄,对施主也是赞不绝口。”
季莨萋一挑眉,“极空大师?他出关了?”
“没有。”
心里有些失望,季莨萋捻起一枚白子,随意放在一个位置上。
天涯眼眉一抬,两人对的是一盘残棋,棋局本就有,只需要两人续下去。
看起来,棋盘中黑子几乎已经完胜,可是季莨萋方才那一颗,看似随意一放,实际上却是在黑白棋中划出了一条分水岭,将黑子的大半攻击,一劲儿的化解了。
天涯心中暗叹一声,果然一年不见,对方的棋艺又精湛了,当下也不敢轻心,专心又落了颗子。
两人一来一往,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一个时辰。
最后,是季莨萋投降,“我输了。”
天涯摸了摸头上的热汗,总算吐了口气,“贫僧取巧了。”
“输就是输,赢就是赢,兵不厌诈,你能让到我棋后方,给我致命一击,是我防范太轻了。只是……”
“施主但说无妨。”
季莨萋一笑,“只是这盘破解之法,应当是不是大师自己想出来的吧,这样刁钻且隐蔽的方法,依照大师宽大为怀的心性,应当是想不出来。”
天涯眼中的赞赏更浓,“施主聪明。”
“只是不知,能破解此局的,是哪位高人?可是……极空大师?”
天涯摇头,“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