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时三刻?辽军阵营前】
“穿过前方黑桃山的山间密林,越过一片平原空地,便能看见渭州城池。
此林完好,山间树木未曾砍伐,正适合我塞外精锐战骑灵活机动的野战攻坚,也让我大辽汉子一展身手。
诸位将士不必担忧,待穿过山林,下到平地,便可向渭州城关长躯直入,一冲即破……”
辽将头目得知前方密林山路走势之后,胸中胜意又增了几分。
此刻,辽将头领头缠狐尾、颈带狼牙,肩锁兽甲、身披黑袍,腰扎羊皮、脚套铁环,一副彪悍生猛、望而生畏的不凡气度。
其麾下几名得力干将站于大军阵营前,辽将双眼狠厉扫视过每一个背负硬弓、手提弯刀的卫兵士卒,众人恭谨不语。
夜色正浓,月光清朗,相隔山林,二军远远眺望。
龙小青和呼楞铁二人背着林间采摘的新鲜菝斗,原是身展轻功将菝斗混于草料沿撒于途。
山路幽径,羊肠百折,在将暗未暗的暮色中一纵一跃。二人四目将渭州城外几余里地处,相互交错、营垒相插的辽军营盘察看了真真切切。
观其驻扎辽营密麻丛生,四周也未设栅栏,仅以战马相环。
龙小青与呼楞铁皆是辽人,心下即知此档全是骑兵。游牧骑兵大多都在马背上长大,自小也以游猎为乐,都将马匹视作心爱之物。
今日发兵万余,定会有专门圈出的空地设为马厩细心饲养。
“师傅,去吗?”呼楞铁收回遥望的双目,侧脸问道。
龙小青低头看了眼手中只剩下半袋的菝斗,又越至呼楞铁肩头鼓满的布袋,飘来一字,“走!”
‘戌时一刻,城门闭合。’
辽军营寨密布,营帐错乱自成天然屏障,二人轻松摸至后方马厩。
此时天色将暮,昏暗不接,辽军刚刚扎营安顿停当。营帐外头炊烟袅袅,香气扑鼻,更没人察觉到营帐后头潜入的两名不速之客。
龙小青和呼楞铁自划了两边,将袋中菝斗铺洒在木槽中的草料最下层,分头行事。
这从汴梁开始同行的三人,任谁也不会想到,此刻叶念安正在辽军中军帐中,冒死相献手绘的树皮城防图。
叶念安心中挂念阿春独自守在山巅,退出城头楼橹后一直忧心忡忡,一路疾行如飞。
脑中时而闪过龙小青和呼楞铁二人遍寻不着踪迹的烦扰,时而闪过四人再聚首时何地能作栖身之处……
一步一趋间,这条通往山巅、城外的幽幽山道已走至尽头。
奋力攀上斗坡,叶念安迫不及待跑至傍晚时分与阿春分手的空地。却不料,皓月当空,分手之处空空如也,叶念安心间不由一紧,忧愁四起。
也顾不得额头直淌而下的汗珠,裹着紧贴皮肤的湿稠衣衫,叶念安急促失控的喘息声又重了几分。
寻了山头数遍,叶念安有些颓然的靠在初时与阿春相遇的那棵粗壮树干旁,捋起衣袖擦拭额头。
‘呼~~呼~~呼~~’
叶念安并未察觉倚靠树干的眼熟之处,似闻有人喘息的声音,吓得一下弹开老远。
叶念安将衣袖遮起半张面孔,站在数米开外伸长脖颈摒息凝神。
‘呼~~呼~~呼~~’
厚重的呼吸声复又响起,依旧是从树干中传来。此时叶念安定睛再看,才觉得这粗壮树干分外眼熟,正像是日间三人与阿春相遇之地。
而当时他和呼愣铁正在树洞中睡觉。
那此刻在山洞里头的会不会是阿春?
【丑时一刻?渭州城】
渭州城墙高大,主城南门已驻守几百士兵,荷枪带刀,严阵以待,做好了拼死准备。
城内城外,四面八方的城头上方,均已备足了滚木、檑石等守城器物。
城中各重要街道、城关卡口处,亦有专门的小股卫兵不定时巡逻轮岗。
此外,城外墙根另有卫兵隐匿暗处,一遇风吹草动,便将擅闯入城者封堵其中。
“辽军构营即不设防护,趁夜闯散营盘乃正当时。我军骑兵数量甚少,大人若拔得二百精骑在夜色中潜入山林,则能免去因不熟地形带来的诸多麻烦。”
叶念安诱敌而出的死士之见,此时已在郑帅毕的精心安排下悄然出城。
想到众人策马行于浓雾,穿行在一片密林里,郑帅毕双眉紧蹙。此时遥看城外辽营,虽是漆黑一片,心间仍是担忧被敌军发现端倪寻出踪迹。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郑帅毕倚着城头高墙,注视着城外的一草一木。
远处辽军敌营仍是一片静谧,军中士卒许是仍在酣睡,相隔山林亦是一片死寂。一时间仿佛整个城池都沉浸睡梦当中,郑帅毕闻不见一丁点声响。
天色尚早,薄雾黑夜中,伸手辩不清五指。
从渭州城头出发的两百精骑,如临天神一般呼啸而出,铿锵铁蹄声音划破寂夜,响彻天际回荡上空。
马蹄声响犹如天籁破音,好似尖刀划过此时列阵营前,整装待发的辽军骑兵。
饶是辽将骑兵一身戎装,依然没有抵住这突袭而来的二百骑兵,在狂风暴雨的阵势中惊孔万分地套上盔甲。
不料,这二百骑兵竟如破空闪电,风驰电掣般匆匆一掠后,复又一勒马缰向着来路离奔而去。
然而不同的是,二百精骑拔转马头驰骋回城时,马头两侧已各插了一蓝一红两面令旗,骑兵背上均多出一支燃起的火把。
一时间,风光簇簇,踏蹄隆隆,将渭州城方圆百里的山间密林、城池楼橹、城中街道,统统唤醒。
不知不觉间,晨雾丝丝消散,天色频频点亮。尽管难熬,待郑帅毕看到越趋越近的点点火光,难抑兴奋长吹了哨鞭。
这是一个信号,一个诱敌成功、只欠东风的信号。
城中更夫接到指令,敲梆声音哐哐响起。
城头四周密布的弓箭手,垛口豁处驾起的床弩,皆不约而同地齐齐瞄向了渐近的零星火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