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真乘寺之时,却已过了申时。
这寺庙宏大,是崆峒山上最具规模的大寺,便是皇帝也曾为这寺庙写过匾额,宫里头更是赐了不少好东西。
沈渊不解,问道:“为何一座如此的寺庙,却有着包庇贼人之嫌?”
苏婉儿嘴角勾了一勾,故意问道:“此话怎讲?”
“都说佛门乃清净之地,慈悲之所,那贼人劫了人却藏到此处,定是这寺里的和尚与那贼人有所勾结!”
沈渊越想越气,“你瞧,青天朗日,若不是心里有鬼,如何这大门也关着?”
苏婉儿笑道:“那左右边门不是虚掩着,你又何故这般生气?门不开,叫开便是。”
许是听到外面有人喧哗,便从那左侧边门走出一个小沙弥来,穿着灰布僧衣,约莫十五六岁的模样。
那小沙弥站到三人面前,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此乃佛门清净地,还请莫要在门外喧哗。”
沈渊瞧着这和尚,胸怀恼怒,问道:“和尚,我且问你,这白日里山门紧闭,可是你这寺中有甚么不可告人的勾当!”
小沙弥微微蹙眉,随即微微倾身,不急不躁道:“阿弥陀佛,罪过。这佛门之前,还望施主莫妄莫嗔。三教皆向善,道佛本同源,施主何故戾气陡生,在这佛门净地之前,岂非徒增罪孽?”
“好一个牙尖嘴利的和尚!”沈渊心里想着。
但钟不负与苏婉儿却是在心中赞叹着和尚智慧,出口便是禅,想来也是这真乘寺的高僧。
不过沈渊心系禾南絮,岂会有好脸色,遂冷笑一声道:“如若不是,且叫你家住持前来见我!”
小沙弥也不生气,道:“师父正在会客,师兄们也在做功课,故而这山门关着,不过两侧边门皆是虚掩,只怪施主堪不破罢了。”
一听他师父会客,沈渊心里不由自主的却想着,会否是那劫南絮姐姐的人,也不去听那后半句,冲动之下竟一把抓过小沙弥,逼问道:“说你师父见得甚么人?”
小沙弥不慌不乱,道:“施主莫非也是找人来得?”
见得沈渊如此急躁不安,心里头也猜到了几分。
沈渊皆是闻言一怔,更是落实了心中所想,不由得手上又重了几分,怒道:“南絮姐姐被劫,果然也有你们这些和尚的份!”
钟不负忙拦道:“贤弟,待问清楚,也许是有些误会。”
听得钟不负如此一说,沈渊也不好拂了面子,这才撒了手。
随后钟不负拱一拱手,问道:“不知小师傅怎会知道我等是来寻人的?”
小沙弥合十说道:“不瞒施主,三位到此之前大约一炷香的工夫,便有一个老婆婆来过了,起初也是如这位施主一般,恨不得要烧了寺庙一般凶狠,不过眼下正我师父在寺内说话。”
“是蛇婆婆。”
沈渊与钟不负几乎是异口同声。
苏婉儿微微诧异,她起先并不知道这姓禾的姑娘便是蛇婆婆身边的丫头,如今看来,自己却是好像误会了钟不负,倒是江湖传闻,这沈渊与禾姑娘不清不楚,难怪眼下沈渊竟是这般失态。
念及此处,苏婉儿有些后悔,心里头想道:“趁着未至不可挽回的地步,不如寻个机会,将这禾姑娘神不知鬼不觉送回天音堂。”
此时小沙弥问道:“你们认识?”
沈渊见他如此坦荡,实在不作伪。
此时不禁有些讪讪,只道自己当真起了误会。
虽然眼前僧人并未在意方才他粗鲁之举,但他这心里头却又是过意不去了,于是突然躬身行礼道:“小师傅,只因有人被掳,心中担心,情急之下多有得罪,方才失礼之处还望小师傅莫要怪罪!”
小沙弥那面目平静如水,还礼道:“人之常情,岂能怪罪。既然你们与蛇婆婆相识,便随小僧进寺罢。”
“多谢。”
三人拱一拱手,钟不负忙道:“有劳了。”
言罢,那小沙弥便引着三人从左侧边门走进寺去。
边走边道,似是专与沈渊说得一般:“寺有三门,此为空门、中为无相门、右为无作门。那无相门唯有出家人进出,若非要剃度,旁的俗人只得走这边门。三位施主皆非出家修道之人,故而只得随小僧从这空门而入佛地。”
女子心细,苏婉儿一听便知这小沙弥也是个心眼小的,记着方才沈渊出言不逊罪过,此刻说这寺前三门,分明是说“你要是想剃头当和尚,我这中间的无相门便与你打开!”
苏婉儿只觉好笑,眼底含笑便故意问他道:“既然小师傅是出家之人,却为何又从这空门进出?”
小沙弥回头看了眼这中年道士,淡淡说道:“空即是色,色即是空,小僧心无杂念,不恋红尘,故而出了空门,便也是入了空门。”
钟不负闻言,不禁心头一震,合十道:“小师傅句句禅机,钟某佩服!敢问小师傅法号?”
那小沙弥道:“不敢,小僧怀远。”
沈渊见义兄如此,也细细品来,可就是想来想去,却依旧想不通甚么空空色色,出了门又进了门的。
回头问向苏婉儿道:“你都听懂了?”
苏婉儿挑了挑眉毛,哼的一声道:“我又怎会听不懂?哎,有些人一辈子也难开窍。”
沈渊讨了一个没趣,不禁有些尴尬。
那怀远和尚笑道:“这位施主敢于知错能认,是个大勇之人,只不过是与我佛无缘罢了。”
沈渊拱一拱手,莫看这小沙弥比沈渊还要年轻几岁,可沈渊却是生出了一丝敬意。
不为别的,就这一份淡然宽和的性子,便是沈渊学不来的。而这怀远和尚浑不像这十五六岁的年纪,那说出的话玄之又玄,处处禅意,感觉这道行都要比一些老和尚要高深得多。
虽说沈渊当真是没怎么听懂,但就是觉得有些道理似的。
由怀远领着路,经钟、鼓楼,过天王殿,三人才至大雄宝殿,抬眼一瞧,恰好见得那花白胡须,一身袈裟的住持方丈与蛇婆婆正从殿内出来。
沈渊急切,三步并作两步走,急忙迎了上去,同时喊道:“婆婆,可有南絮姐姐消息?”
蛇婆婆闻言一愣,仔细打量着来人,心生防备,冷冷问道:“你又是哪里来的登徒浪子?竟如此口无遮拦!瞧你模样至少也是而立之年,如何这般称呼我家絮儿!莫非存了坏心!”
沈渊这才想到,自己乃易容之身,忙道:“我是沈渊啊!”
“你当我这老婆子眼瞎不成!”蛇婆婆疾言厉色,说着举杖便要打。
只见沈渊急忙将剑取下,呈在蛇婆婆面前道:“婆婆不信,可验此剑,为搭救师父,晚辈不得不易容才混上山来。”
“阿弥陀佛。”那方丈声音浑厚庄重,犹如佛音,“蛇婆婆勿嗔勿怪,前山有个妙常道人最善易容,想来这位施主易容换貌,也是拜妙常道人之手罢?”
沈渊方才心急,忘了礼仪,急忙躬身拜道:“晚辈沈渊,拜见方丈大师。大师所言不错,正是出自妙常前辈之手。”
这时钟不负与苏婉儿也跟了上来,见沈渊当着这真乘寺的方丈面前说了自己真实姓名,索性也就不帮他瞒着了,便开口对蛇婆婆道:“婆婆勿疑,他正是我沈渊兄弟。”
钟不负不说话还好,只见蛇婆婆一见钟不负便是气不打一处来,举起来的蛇杖登时一偏,那灵蛇杖法便朝着钟不负打来!
好在钟不负轻功了得,这才悉数避开,退了几步远,匆忙问道:“婆婆何故如此?”
“哼!若不是因为你,我家絮儿如何能被这贼人掳去!今日若不打你几杖,实难消气!”蛇婆婆眉毛倒竖,“倘若我家絮儿真要有个三长两短,老身便是拼了性命,也要将你杀了!”
“阿弥陀佛,”方丈忙道,“罪过,罪过。”
蛇婆婆知道这时佛门净地,不好说这又杀又打的话来,那蛇杖往地上一杵,冷哼一声。
苏婉儿心里头看着钟不负吃瘪,心里头自觉好笑。
这时蛇婆婆目光却落到苏婉儿身上,冷声问道:“你是何人,为何女扮男装?”
钟不负闻言大惊,脱口而出:“你...你......你是女的?”
苏婉儿也没想到,自己如此易容却被蛇婆婆一眼便瞧了出来,无奈之下只道:“本姑娘是六扇门的,也是妙常道人的徒弟,男装打扮,自有缘故,实在不便透露!”
蛇婆婆上下打量,又看向沈渊,突然骂道:“好你个沈渊,絮儿不在身边,便竟敢做出对不住我絮儿的事来!你这负心薄幸的色胚,看我不了结了你!”
那蛇杖猛然砸向沈渊来,沈渊不敢还手,只得躲避。
苏婉儿摇头苦笑,在一旁看起了热闹,钟不负也看向沈渊,又看了看那“元俭道长”,只觉不可思议,竟也以为沈渊与这女扮男装的道长有些什么,但又觉得沈渊当不是这等人,一时拿捏不定,沈渊看着钟不负,也深感无奈至极!
沈渊不便还手,突然看向方丈大师,忙出声求救道:“方丈快帮忙,并非婆婆所想!”
这时只瞧方丈大师面露为难之色,道:“阿弥陀佛,老衲......老衲不会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