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瑾和贺萧表情出奇的一致,都是淡淡的瞥了他一眼,然后又凑在一起去咬耳朵了。
巩风只觉得喉头腥甜,这么多年了,对面这个是唯一一个让他觉得无从下手的。女人这东西,要么看脸,要么看钱,要么看感情,可对方简直是油盐不进,还一直不停的在他的底线上反复横跳。
许是察觉自己的目光太过于阴冷,他缓缓收回了视线,正巧这个时候他回头,远处有人冲他招了招手,他便从服务生手里又接过一杯红酒。待到他转身,便又是那个温和有礼的巩经理,似乎刚刚的一切真的都只是一个意外。
在他走远之后,贺萧和徐瑾才微微拉开了点距离,实际上刚刚他们二人也没说什么,徐瑾不过是仰头问了问贺萧今晚怎么会有时间,贺萧给出的回应是,只是顺便过来看一眼父母而已。
“刚刚把巩风叫走那个……是不是辛锴?那个私人酒窖的拥有者?”徐瑾伸长了脖子,想要越过人群将那个被挡住了一半的身影看个清楚。
贺萧气定神闲的道:“对。”
“……”徐瑾没吱声,撇了撇嘴,然后收回视线的时候看到了不远处站在那里的郑慧,对方显然从刚刚都一直在注意她这边的动静,这会儿见巩风走了,颇有点蠢蠢欲动的意思。她急忙转身迈开步子,一把攥住了贺萧的手腕,两个人在人群中穿梭,很快走到了宴会厅的一处角落里。
站定之后,她还心有余悸的回头张望了两眼,见郑慧没跟上来才长呼了一口气。这处因为绿植的稍微遮挡,所以周围都没什么人经过,身边终于恢复了清净之后,她才好奇的问道:“贺组,今晚队里不忙吗?怎么没加班?案子进展如何?有没有发现什么关键的线索?……”
贺萧只倚靠在窗边,看着她那张喋喋不休的小嘴,粉嫩的唇瓣上今晚好像是涂了些唇釉,此时看着晶亮又……诱人。之后他回了神,就见小姑娘正用一种万分期待的眼神看着他,便微微一笑:“我不忙,你好像不开心?”
“我不是这个意思。”徐瑾颇为尴尬的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
“徐瑾。”男人嗓音低沉。
“到!”她下意识的挺直了脊背,要是没有脚上那双近十厘米的高跟鞋,她肯定能站出一个巨完美的军姿。
“我让你停职并不是想要让你接近巩风,只是觉得,借着这个机会休息两天也不错,毕竟平时你太过于拼命。”贺萧说这话是真心的,徐瑾对待工作认真的态度让他都觉得心惊,没准过不了多久,市局除了他这个‘拼命江郎’还会出现一个‘拼命徐娘’。虽然他也是如此,可打心底觉得以单位为家可不是一个好现象,女性的身体本就处于弱势,这样下去早晚要出事。
“你是不是把临走之前,我叮嘱的那句话当成了耳旁风?”他眯眼。
离巩风远点。
这句话好似仍旧在耳边回响,徐瑾微微垂了头,下意识的往后缩了缩,以致于挤出了一个可爱的双下巴:“我……他……今天只是恰好遇上了,我就这么无所事事的呆在家里,我妈她不会放过任何一次卖货的机会。坤泰市才多大啊,总会遇到的。”
看着她罕见的委屈巴巴示弱的模样,贺萧全身上下僵硬如岩石,就保持那个姿势在那里,甚至连表情都不受自己控制的僵住了。好半晌他才掩饰性的咳嗽了两声,但是语气却在不知不觉当中软了下来:“我也不是指责你,只是巩风有多危险不用我提醒你吧?你刚刚那是在干什么?”
徐瑾愣了愣,略微歪了头认真的回想方才她犯什么错了。
而另一边的贺萧在说道这里的时候,态度再次强硬了起来:“就算你们两个人之间有预料之外的接触,那你应该用以往的态度去对待他。你不如仔细想想,若是往常他用那种眼神打量你,你会如何?”
“……”
“我停了你的职,不是让你在暂时脱离公安队伍的这段时间去私底下查案,更不是让你为了查案去拿自己做铒!”
徐瑾被他训斥的抿紧了唇,却一句都不能反驳,甚至于有种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冰水,头脑瞬间清明的感觉。她知道也理解贺萧为什么生气,的确,要是以前巩风敢用刚刚那种不尊重、甚至可以说是放肆的眼神看着她的话,就算不挖了对方的眼睛,她也绝不会让其好过。可是就在几分钟之前,她却生生的忍住了那种几欲作呕的感觉,任由他打量自己。
这说明在她的心里,就是有拿自己做铒的打算,还是那种向对方示弱,妄图暂时抛弃自身人格的饵。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你现在没有了警察的身份,就算是查到了点什么,也属于非法取证,难道还真想以身犯险?我印象中的徐瑾比这个要聪明的多。”如此言辞激烈的呵斥并非今天贺萧来到这里的本意,队里还有一堆的事情要做,他却偏偏在接到母亲的电话之后特意抽出来两个小时的时间来到这里。明明是专门过来的,现在却搞成了这幅不上不下、尴尬至极的场面。他略显烦躁的耙了一把短发,眉心稍松:“队里还有事,我先回去了。”
“江……”徐瑾看着远去的高大身影,眨了眨眼,等到低头的时候才看见了自己身上披着的西装外套,小心的摸了摸,入手的触感和上一次那件很像,看来是同一个牌子的高定。她对于男人刚刚的一通斥责并不反感,也一点都不生气,甚至于有些感激。在贺萧的身上,她隐约看到了军人的品格,这点本是她应该拥有且刻在骨子里的东西。可是她刚刚惊觉,死而复生之后,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些骨子里的东西就这么渐渐的被她给忽略了。
她站在原地呆了几秒钟,之后将手臂伸进了外套那宽宽大大的袖子里,然后用它将自己紧紧的包裹住。心中想着,算上行李箱里面那件,得找时间洗好给男人送回去,看着他就不像有很多件西服的人,以后出席这种场合没得穿了可怎么办。
吸了吸鼻子,她又跺了跺脚,透过绿植向外张望。见郑慧和徐世明正与别人相谈正欢,这会儿显然是没有什么多余的精力注意到她的。因为想通了一些事情,所以她并不想继续在这里待下去,微微提起裙子,迅速的出了宴会大厅,之后上了电梯下了楼。
甫一出酒店的时候,迎面吹来的夜风已经是有些刺骨的凉,徐瑾缩了缩脖子,将整个下颔都收进了捏起来的西服领子里。她快步的走到路边,往马路上看了看,酒店的位置离着中心商圈比较远,所以这个时间不太好打车。
就在她犹豫着要不要网上叫车的时候,一辆黑色轿车缓缓的停在了她的面前,副驾驶车窗降下,露出了巩风的脸:“徐小姐要去哪里,不如我送你?”
徐瑾在他说话的时候,却微微抬起头迅速的扫视了一圈,然后像是没听见车内的人说什么一般,扭身沿着马路牙子往前走。
砰!
身后传来了将车门大力甩上的声音,下一秒,她就被人从后面扯住了手腕,被迫停下了脚步。
她先是看了一眼自己左手腕处攥着的大掌,然后视线缓缓上移,最终落在了那张极具欺骗性的俊脸上。这个时候的巩风和在宴会厅的时候看起来又稍有不同,似乎远离了人群又有黑夜作为掩护,他终于将面具撕开了一点。
“徐瑾,我希望你明白,就算是拒绝,也是要讲礼貌的。”巩风虽然是笑着,但是笑意却丝毫没到到达眼底,声音也是冷冷的。他说着视线就落到了那件被她穿在身上的西装外套上,镜片后的眼角微不可查的抽搐了两下,瞬间加重了手上的力度:“恰好今天你我二人都有时间,不若我就好好的教教你在坤泰市商界的生存法则。如今你们徐家可是和天晟集团在合作,被套牢了流动资金近四个亿,这笔钱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但我估计这就是你们家所有的可流动资金了吧?猜猜看如果这笔资金不能及时回笼,公司资金链断裂,最后会发生什么?”
徐瑾看了他两眼,忽而笑了:“巩先生这是在威胁我?”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
“关我屁事。”徐瑾收回了笑意,言语之间不是特别的文雅:“放手!”
现在基本可以确定,席谖的出现是巩风一手策划的,而最终目的,自然就是她。至于为何巩风会冒险舍了席谖来算计她,大抵是她身上真的有什么特质吸引着对方即使顶着风险也要这么做。
“……”巩风似乎没有料到,拿徐世明的公司威胁竟然仍旧是无济于事,他就保持着这个姿势这么看着她,好像在心中判断,她到底是不是虚张声势。
徐瑾对着夜空翻了一个白眼,实在是没什么耐心,只见她正在被钳制的手腕灵巧的一番,另一只手迅速的敲打了一下男人的手腕处,对方只觉得手臂一麻,下意识的松开了手。
在其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用力的抓住了对方的两条手臂,用力的往自己这个方向一拉,然后狠狠地用额头撞上了对方的脸。
“唔!”
伴随着一声隐忍的痛呼,她趁着男人去捂鼻子的时候,右膝盖用力向上一抬!
“艹……”巩风上下失守,痛意源源不断的从那两处传了过来,让他只能跪坐在了地上,以此来缓解令人神经麻痹的疼痛。他倒抽着凉气,摸起刚刚掉落在马路上的眼镜,镜片和镜框已经分离,价格昂贵的金丝框算是废了。
“嘶……”徐瑾皱着眉揉了揉自己有些泛红的额头,顺便整理了一下有些乱了的发型,居高临下的看着此时此刻像是匍匐在她脚边的人:“我说了,让你放手,你非抓着我干什么?”
“咳咳……”鼻子在控制不住的往外流着血,巩风喘一口气整个口腔就都充斥了铁锈的味道,更别提下面那处不可言说的地方,刚才的某个瞬间甚至失去了知觉,让他一度以为怕是断了。但是不得不说他的反应还算迅速,在徐瑾抬腿的那一瞬间,他往后撤退了一步,这才没有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稍微缓了几口气之后,他强撑着站了起来,手中还捏着那副坏了的眼镜:“你敢动手打我?徐警官,就不怕我报警,让你彻底失业?”
“报警?”徐瑾面露疑惑:“报什么警?”
巩风只直直的盯着她,如果忽略他那一脸的血,也仅仅只能从那时不时抽搐两下的脸部肌肉才可以看得出来,他现在正忍受着极大的身体上的痛苦。
徐瑾脸上满是无辜的表情,还左右看了看:“天哪!巩先生,是谁把你打成的这个样子?你有目击者吗?”
前后几公里都看不见车影的宽阔大马路在昏黄的路灯照耀下,略显萧瑟,别说路人了,连一只野狗都没有。
她紧接着又伸出手指了指上面:“监控也没有呢。”
巩风这才注意到,他们距离最近的那个监控探头也有几百米开外,早就已经超出了范围。
“你说我打你了,我就打你了?”徐瑾往前走了两步,到了他的身边,唇角微微扬起:“就像是之前巩先生说的,警方办案需要证据的,人证呢?物证呢?空口白牙的乱攀咬,小心我告你污蔑。”她说完之后,迈着步子走到了那辆轿车前,然后用衣服袖子包着手拉开了主驾驶的门。伸手抽出一张纸巾,然后把前面的行车记录仪内的内存卡给弹了出来。
只是稍微一用力,那张小小的存储卡就碎成了两半。
“呵呵……”巩风突然低低的笑出了声,只是满嘴的血显得有些可怖:“我怎么会报警呢?我可舍不得你去坐牢。”
徐瑾对此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这时有几辆车从二人身边驶过,里面恰好有一辆出租车。伸出手拦下,直至出租车开走了,她连半个眼角余光都没施舍给他。
随着出租车越开越远,她从后视镜看到了那道仍旧立在那里的人影,随即撇了撇嘴。坐在后排座的她低头查看了一下左手臂袖子被巩风攥出来的皱褶,露出了心疼的神色,一边用手试图去抚平一些,一边嘟囔:“这西装很贵的,早知道让他赔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