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昨天晚上胡大江和常海江在寻欢作乐后回到村里,就径直前往了张铁江家。当时,张铁江两口子竟然还没睡。
他们满心都是这次动迁自己没占到便宜,觉得亏大了,一肚子的委屈和怒火没处发泄。
张铁江的儿子十分优秀,刚从京城的大学毕业,找到了一份好工作,还处了个对象,那姑娘都已经怀有身孕,正打算赶紧结婚。
可在京城买一套房子谈何容易?张铁江思来想去,就盼着借这次动迁捞个一两百万,再加上自己之前当村长时积攒下的几十万,凑个几百万给儿子,这样他作为父亲也算尽到了责任。
然而,不管他怎么算计,郝心怡和华长利就是不让他占到这个便宜。他心里又气又恼,却毫无办法。
胡大江决定一不做二不休,连夜来到胡大江的家,张铁江两口子还没睡,满心都是动迁的烦心事。
这时,家门被人敲响,张铁江打开门,看到胡大江站在门口。
张铁江没好气地说:“这么晚了你来干什么?你不去搂你那个美女老板娘睡觉,还有心情到我这里来?我可不欢迎你。”
胡大江脸上堆着笑,不紧不慢地说道:“你不欢迎我,我可是请你去喝酒的。你不是喜欢我们那个美女老板娘吗?
走吧,我们现在就到山海情农家院,我们哥俩喝个通宵。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总得找个地方倾诉倾诉,跟我说一说,也许我还真能够帮你忙呢?”
张铁江一听胡大江说能帮他的忙,原本沮丧的脸上瞬间来了精神。
他心里清楚,村支书的权力虽说不算特别大,可毕竟这次动迁就在自己村里。要是胡大江真心想帮忙,那肯定能帮得上。只要胡大江给他出个主意,多赚个几十万,甚至上百万都不是没可能。
他连忙问道:“你真的要找我去喝酒?”
胡大江拍着胸脯保证:“这我还能骗你?我也琢磨了你家的事儿,哎,现在可是个好机会,如果抓不住,可就再也没有了。”
张铁江没有丝毫犹豫,站起身来,说道:“走,我跟你去。” 李慧君早就对胡大江的安排欣然接受。当胡大江领着张铁江踏入屋内时,李慧君扬起那张俏皮可爱的脸蛋,脸上笑意盈盈,脚步轻快地迎了上来,说道:“哎呦,张大哥,你瞧,我早就把饭菜给你们备好了,快请坐。”张铁江依言坐下,目光落到桌上的酒时,不禁一怔,竟然是茅台。他曾担任过村长,那时也从未敢想能喝上茅台。如今自己成了村支书,可往昔岁月与当下的差距,仍让他感慨万千。他长叹一声,喃喃自语:“属于我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往后就看你们年轻人的了。”
胡大江也跟着坐下,接口道:“你这话可不对。属于你的是你的儿子呀,等你儿子成了家,你再抱抱孙子,那才是实实在在的幸福呢。”
张铁江听了,无奈地摇着头,啐道:“幸福个屁!儿子要买房子,非逼着我掏钱,我能有什么办法?那可是好几百万呐!”胡大江故意附和:“是啊,咱们这些当爹的,要是不能让儿子顺心如意,总感觉这辈子都白活了。”说着,便拿起酒瓶,给张铁江斟上酒。张铁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也没品出什么滋味,直截了当地说:“胡书记,你就直说吧,叫我来喝酒,到底有啥安排?只要对我有利,让我干什么都成。”
“那天啊,咱们被华长林那小子给忽悠了。”胡大江开口道。“他忽悠我?他要是真有算计,还能让我看出来?”张铁江没好气地回应。胡大江笑了笑,又说:“像咱们这个年纪,满心都是为儿女考虑,只要儿女过得好,就算咱们死了,那也值了。”
张铁江听着,抬手抹了抹眼睛,满脸愁容地倾诉:“儿子现在张罗着买房子结婚,我让他先租房子住,他死活不干,女方家里也不答应。他家闺女肚子都大了,你说我这当爹的能怎么办?我这心里啊,别提多难受了。”说完,又闷头喝了一口酒。胡大江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说道:“老兄啊,你说咱们这条命能值几个钱?要是能拿它换些钱给儿子、孙子,那这辈子也算没白活。但这种机会,可是打着灯笼都难找啊。”
张铁江“啪”地一巴掌重重拍在桌子上,情绪激动地说道:“老胡,我问你,如果我真把自己给弄死,到底能换多少钱?”
胡大江一听,立马皱起眉头,提高音量道:“操!你这说的什么浑话,你怎么能有这种念头,怎么能把自己弄死呢?你要是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死了,谁会给你钱呐?这人要是想死,也得瞅准机会、挑好时候,得找个能换回钱的事儿。可这哪是那么容易就能碰上的啊!”“哼!”张铁江满脸愤懑,重重地哼了一声,开口道,“我原本想着,这次动迁,我有这么多地、这么多房子,怎么着也能换个百十万吧,结果呢,才给我几十万,我都没脸跟孩子交代,孩子还眼巴巴等着这笔钱呢!”
胡大江闻言,脸上露出同情的神色,叹了口气说:“儿子正准备结婚,媳妇肚子又大了,娘家那边还逼着买房。唉,老兄,你这日子可真够难熬的。”
“谁说不是呢!”张铁江苦笑着摇头,“这明摆着有不少钱,为啥就不能多给我们补点呢?”
胡大江接话道:“要是都按大家期望的补,那得花多少钱呐。不过,要是个别人,用死来威胁一下,说不定还真有点机会。”
张铁江一听,眼睛瞬间瞪大,直直地看向胡大江:“你是说,用死来威胁他们?光威胁可不行,我就死给他们看,只要能换回百十万,我这条命也算没白丢。”说完,又猛灌了一口酒。
胡大江见张铁江逐渐被自己引入圈套,心中暗喜,面上却不动声色地说:“现在这边是有钱的。要是你这么威胁他们,我再去找郑镇长帮你使使劲,说不定真能多换些钱。他们不想把事情闹大,毕竟一旦拆迁的时候真出了人命,那可就成大事件了,上面肯定不想看到这种情况,所以这里面就有操作的余地。”
张铁江已然彻底落入胡大江设下的圈套,他双眼圆睁,直勾勾地盯着胡大江,转头向我发问:“胡书记,你之前说有操作的可能,到底啥意思?干脆就敞开了说吧。要是我能从这儿讹上百八十万,我们两口子就算拼了也值。我们俩都六十来岁了,往后的日子也没啥盼头,再活下去感觉也没多大价值。要是能拿到这么一大笔钱,你不觉得挺划算的吗?”
胡大江连忙附和道:“那可不!要是真有这机会,我都恨不得豁出去,咱一辈子能挣几个钱?能给儿子留笔钱,那才是实实在在的好事啊!”
张铁江听了,端起酒杯猛灌一口,接着说道 要讲操作的话,也并非毫无可能。紧接着,胡大江便凑近了些,脸上带着一丝狡黠,压低声音说出了一连串歪点子:“你瞅着,就比如说,咱们可以抓住镇里之前某项工作的小漏洞大做文章,四处宣扬镇里工作失误给你造成了重大损失,就咬死了要镇里赔偿100万。反正他们也怕把事情闹大了丢面子,到时候肯定想赶紧息事宁人,没准这钱就能到手了。”
“胡书记,你可得多担待我这榆木脑袋,赶紧把这些门道给我说道说道,我保证,只要能成事,往后您说东我绝不往西,都听您的!”
胡大江缓缓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苦笑,抬手轻轻摆了摆:“唉,这事吧,从操作层面来讲确实不难。但你想想,这可不是小事,人命关天呐。真要按那些歪点子来,虽说能把钱弄到手,可往后我在这地方还怎么抬头做人?这骂名我可背不起,到时候别人戳着脊梁骨骂,下半辈子都别想安生。”
“胡书记,刚刚你说得头头是道,怎么突然就打退堂鼓了?你放一百个心,我绝对不会怪你。我这就去写份遗书,把事儿原原本本交代清楚,就说全是我和镇里的矛盾,或者是我和那个姓华的恩怨。他们明明能赔我好几百万,却只肯给几十万,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我就拿这条命跟他们抗争到底,看他们能怎么样!”
胡大江频频点头,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窃喜,嘴角微微上扬,眼中闪烁着精明的光。他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说道:“好,你有这样的决心,那就太好了。既然如此,咱们就得好好谋划,一步步把这事儿办成,到时候好处肯定少不了你的。”
边说边搓着手,仿佛那百万巨款已近在咫尺。张铁江坐在那儿,眉头紧锁,内心天人交战。过了好一会儿,他还是有些担心,带着一丝犹豫,声音里透着忐忑说道:“我说胡书记,你该不会是忽悠我吧?你想啊,要是我真按这事儿做了,到最后把自己搭进去,真死了,那可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到时候,连个给我主持公道的人都没有。你要是真心想给我做主,我一咬牙,就敢干!”他的眼神紧紧盯着胡大江,满是期待与不安。
胡大江连忙摆手,脸上堆起诚恳的笑容,说道:“老兄,咱们认识这么多年了,你还信不过我?这么多年,我对咱们这帮兄弟什么时候含糊过事儿?唉,想想咱们这些人,大半辈子都不容易,为了儿女,哪一个不是操碎了心呐。你要是铁了心,想给儿子弄笔钱,让他以后日子能过得舒坦些,我肯定帮你到底!不过,你可得把遗书仔仔细细写好,把这里面的情况一五一十写清楚,这事儿得撇清跟我的关系,你也理解,是吧?”
张铁江听了,挺直了腰杆,说道:“那还用说!我好歹也当过村长,这点法律常识还是有的。写遗书这种事儿,我心里有数,肯定不会给你添麻烦。”说着说着,他的眼睛渐渐湿润了,眼眶泛红,声音也不自觉地哽咽起来:“大江老弟,咱们相识这么多年,你见我什么时候这么难过过?要是能平平静静过日子,我啥都不怕,可我那儿子啊,真是把我逼到绝路了。虽然他没明说,但每次打电话,那语气,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我这老脸都不知道往哪儿搁。活着啊,都感觉没了劲头。咱们就这么一个儿子,就盼着他能过得好,就算咱们死了,那又算啥呢?咱们这条命,在这时候,真就不值钱呐。”
胡大江在一旁连连点头,随声附和道:“可不是嘛!你儿子可是有大出息的人,在京城有那么好的工作,还娶了媳妇,现在连孙子都快有了,这是多大的福气啊!咱们做父母的,能给儿孙创造点财富,帮他们把日子过得顺顺当当,还有啥可说的呢?这都是为了子孙后代的幸福,辛苦点、冒险点,那也是值得的!”
张铁江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双手不自觉地握紧:“行!既然你这么说,我信你这一回。为了儿子,我就拼了这把老骨头!这遗书我今晚就写,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写得清清楚楚。我就不信了,为了儿子的未来,我走这一遭,还能落个啥都没有的下场。”他的眼神里透着一股决绝,仿佛已做好了赴汤蹈火的准备。
胡大江看着张铁江,拍了拍他的肩膀,嘴角微微上扬,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好!有你这份决心,这事儿就成了一半。接下来,咱们好好合计合计,怎么把这事儿办得漂漂亮亮的,保准能给你儿子弄一大笔钱。” 张铁江脸上带着视死如归的决绝,双手重重一拍大腿,扯着嗓子喊道:“给我拿纸和笔,我现在就写!我心里琢磨过了,我要是一个人死了,留下老伴孤零零一个人在世上,她也没法好好过。与其如此,要死我们两个人就一起死,说不定还能多讹他们点钱,给儿子多留点。”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眼神中满是疯狂与执念,似乎此刻在他眼中,除了为儿子弄到钱,世间再无其他重要之事。
胡大江看到张铁江这副铁了心要做下去的模样,心里头不禁泛起一阵复杂的情绪。愧疚感如潮水般涌来,可一想到自己跟常海江定下的那个约定,以及约定背后巨大的利益诱惑,他还是狠狠咬了咬牙,把那点良心上的不安强压了下去。
他扯出一个看似关切实则虚伪的笑容,说道:“慧娟呐,赶紧给张大哥拿纸和笔来。哎呀呀,你瞧这事闹的,怎么感觉我倒成了罪魁祸首似的。”
这时,李慧娟扭着腰肢,笑盈盈地拿着纸和笔走了过来。她轻轻靠在张铁江的身后,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张铁江的后背,声音柔得能滴出水来:“张大哥,这人活一世,说穿了也就是这么回事。你想想,要是能从镇里讹个几百万,那多划算呐!咱们就这么平平淡淡地活着,又能创造出啥大价值呢?根本不能,绝对不能!可要是通过这件事,能让镇里乖乖掏出个一两百万来,我看那就太值了!要是我到了你这个年纪,碰上这么个机会,我也一咬牙,一抹脖,死了算了,看他们到时候能怎么办!”
李慧娟一边说着,一边眼神闪烁,像是在描绘着一幅美好的“钱景”,那模样仿佛这件缺德事是天经地义、再正确不过的选择。
张铁江虽说没读过多少书,可眼前这事儿,他心里门儿清,知道一旦下笔,可就没有回头路了。他深吸一口气,颤抖着手拿起笔,在白纸上歪歪扭扭地写下两个大字:遗书。
刚写完这两个字,那压抑许久的情绪就像决堤的洪水,瞬间将他淹没。这老头猛地趴在桌子上,呜呜地哭了起来,哭声里满是绝望、不甘与对这个世界最后的留恋,瘦弱的肩膀随着哭声剧烈地抖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