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昶首次见到那不知名老道使用神仙手段,心中暗暗称奇,连留恋花丛的心思都没了。
犹如跟屁虫一般跟在老道身后,神情格外的恭敬。
一个纨绔大少爷何曾见过刚刚那等骇人场面?
他见到的最多是市井提着把刀剑便敢称英雄豪杰侠客的混账。
打起来也最多也是在青石板地上,哪有如今这般天上飞来飞去的?
他奶奶居然有话本里一般的妖怪,还他娘的是一只迷死人不偿命的狐狸精。
怪不得老李他亲大娘整天吆喝他五娘是狐狸精。
虽然跟着这老道已一个月了。
可是叶昶依旧有些拿捏不准这个邋遢无比的老道。
一想到自己在阳山观上的悲苦一月,叶昶心中酸涩直涌。
那老道以为自己治病的名义,说自己这些年缺少活动,身体太差,要自己在阳山观挑水打钟以锤炼身体。
“嘿嘿,老道。
不,师傅。
刚刚你使用那一招浮尘追尾,真是极厉害的神仙手段,以前怎么没见你使过?”
叶昶说着,不忘手脚并用地去比划方才老道使出招式的姿势。
老道听到叶昶对自己言语中的恭敬,依旧背着手拖着那一双草鞋缓步而行。
出了屋子,心中无比受用,嘴上却道:“贫道可不是你师傅!”
叶昶朝着凝香和小六几人眨了几下眼睛,便跟随着老道出了凝翠楼。
一路上,叶昶油嘴滑舌地各种赞美和阿谀奉承。
兴许是老道听腻了,语气不善地道:
“滚蛋,你小子,说罢,又打了什么鬼主意?”
叶昶嘿嘿一笑,搓了搓手道:
“看您说的,我能有什么主意!
只不过是看师傅你这在天上飞来飞去的,看着怪让人羡慕,这不是想要找师傅你教导一番?
你看咱这资质是不是那种什么万里挑一?
什么天赋异禀?”
老道眯起一只眼睛,撇了一眼叶昶,满脸不削道:
“你有个狗屁的资质,老子可不会教你什么,我的功夫你学不来!”
叶昶听到这话,瞪大了眼珠子,刚刚轻锤老道的小拳头也猛地大了十分,险些将老道打出个踉跄。
“老道,有我这样的徒弟你还不满意咋滴?
好说歹说老子也是咱这双阳城中的一号人物,软话不行,你当心老子...”
老道背手踱步,顿了一下道:“你待怎滴?”
叶昶一下子便软了下来,方才老道那顶好的功夫可不是吹得。
自己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即便加上那瘦猴一般的小六又能待他如何?
“师傅,我哪敢怎样,就是想着和你学了那厉害的功夫后。
我再在这双阳城露出两手,来个什么飞仙走石、金雁横空之类的。
也能给师傅涨涨脸不是!”
“以后别叫老子师傅!”老道近乎咆哮般道。
叶昶从凝翠楼到家中这一路子都在缠着老道,可那该死的老道死活不肯松口。
叶昶见今日不可能拜上这个师傅,也就恹恹地折路返回,准备在今日最后的一天好好潇洒一把~
可是正要踏出门时,不知从哪里传过来的声音,钻进了自己耳朵里:“不想死的话,就别动女色!”
叶昶低声骂了一句,便开口大声道:“我只是去叫回小六,不会动女色的!”
叶昶说得到,做得到,他还真就没有在凝翠楼宿夜。
告诉了李钱以及凝香、翠玥四人自己看病要离开一阵子,又被强拉着喝了点小酒。
微醺一般地带着小六和木头便离开了凝翠楼。
不是叶昶不想宿夜,是明早便离开双阳,他还要向二姐、三姐辞行。
叶昶有三个姐姐,大姐叶语兰,下嫁到了一个寒门子弟,这件事当年也是闹得沸沸扬扬。
可是那陈老爷倒是看的极开。
笑着说道,当年我老爹也是娶了个大家族女儿才开始飞黄腾达的。
一语成谶,如今那个寒门子弟,也已经入仕为官。
离开了这双阳城,成了一地大员,大姐也随着相公离开了双阳,因故一直不在家。
二姐叶半雪,如今年已三十有二,早过了那一枝花的年纪。
虽说她已经年过三旬,可是没有半点老态,那小模样依旧白嫩纤巧。
再加上她那胸前的两抹波涛和身后的点缀翘-臀,若是不说其年龄,说她刚过二十都不为过!
叶昶辞行先去的是年纪和自己略同的三姐房间。
三姐叶梦舞今年刚二九十八岁,平日里与叶昶简直就是家中的混合双搭混世魔王。
古灵精怪的叶梦舞在惹事这一点上相比于叶昶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活泼好动的叶梦舞是不可能老老实实待在屋子里的。
叶昶来到梦溪院时,叶梦舞刚从外面回来,身后两个扎着双髻的丫鬟拎着叶梦舞出门一趟的收获。
叶梦舞喜红,尤爱红裙。
此时一身红色长裙俏生生站在那里,一个活泼的马尾高高束在脑后。
“小昶,你怎么来啦?”
一见到叶昶,正催促丫鬟快走的叶梦舞一双眸子明亮起来高兴道。
“我明天就要离开了,今天过来看看三姐你。”
叶昶笑道。
“你要走了?那可就没人陪我玩了...”
叶梦舞撅起一张樱桃小嘴道。
叶昶咳咳两声,“我走了不还是有六儿和木头么。
带上他们两个你还可以去作弄那些双阳城的纨绔啊,六儿帮你出主意,木头负责动手。”
“没你还有什么劲啊。不能欺负你了,他们都不好玩...”
叶昶被这句话呛了一下。
......
叶昶离开了三姐的梦溪院,又整了整衣服,抹掉身上的颇为浓郁胭脂香味。
才敢姗姗来迟到了二姐闺房门前。
叶半雪为当今叶氏家族的掌舵人,已退居幕后的叶老爷将家中生意统统交给了叶半雪打理。
叶半雪外柔内刚,尤为讨厌迷恋风尘的男子。
她将家中仅有的男人叶昶父子俩身边不安排一女便可得知其性。
若不是叶昶被方术医者说年活不过二十,她也断断不会对叶昶流街恋巷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叶昶蹑手蹑脚地打开门,伸着头朝着里面看。
夜间跳跃的豆般灯光闪烁,映衬出灯光下正坐在书桌旁的一张鹅蛋俏脸。
不施粉黛却胜似,肌白又如雪,明亮的眸子可剪秋水。
叶半雪手中正拿着一串彩丝串成的珠子,仔细摩挲。
细细数去,可知丝线上不多不少,刚好十六只价格不菲的白色珠子。
听到门打开的声音,叶半雪放下手中的一串白珠。
“嘿嘿,二姐?”叶昶探头探脑地道。
“你来了?我听爹说你要离开双阳了?”
叶半雪从书案边坐起,转身向叶昶说道。身体若有若无地遮住放在桌子上还未来及藏起的一串白珠。
“离开也好,能够治好病,还能涨涨见识。
这些年爹因为你的病,一直担忧,如今也可以让他放下心来了。”
叶昶点了点头,到二姐身边拉过二姐的一双冰凉小手,让她坐下道:
“二姐,我走了之后你也不要整天趴在桌子上看账本。
多仔细自己的身体才是要紧的,我们家又不缺那几个钱。”
叶半雪赏了他一白眼,手指敲了一下叶昶脑袋,笑道:
“好了,就你会关心人。”
叶昶有意无意间看到了叶半雪身后的白色珠,伸手去拿。
自顾自坐在一张椅子上一粒一粒地数了起来,嘴中嘟嘟有声。
叶昶轻声道:
“记岁珠年年增一粒,已十六颗,那个混蛋已离开了十六年。
还值得这么等下去么...?”
叶半雪好似没有听到叶昶的问话,她双手托腮,隔着窗台看窗外。
“下雨了,小昶。”
叶昶见二姐不回答自己问话,有气无力地回道:
“下就下呗。”
“十六年前就是下着雨时,他说要离开的。
当年的雨和如今一样。”
“钱宽家大哥钱老大长得也算是英俊,人品也好。
也是至今未娶,二姐为什么就是看不上?”
“小昶,你还太小,不懂。”
接着她又幽幽叹了一口气道:“十六年前我便告诉过他,要他不必等我....
是我误了他。”
“我一直坐井观天地不相信什么神仙方术。
可是从见了那老道之后和今天碰到了一只女妖后,才知道原来妖魔鬼怪、神仙道佛是真的存在的。
那个为了寻仙问道而丢下你的混蛋或许还真能够回来?”
“他说等到他寻到那仙便会回来,可是寻仙真的如此重要么?”
“姐,等我练了武,寻到那个混蛋。
一定把他打的你都认不出来好不好?”叶昶嘻嘻笑着道。
叶半雪啐了一口,双颊开出了红涡。
半响后,她叹了口气,赶走了叶昶,依旧双手托腮。
怔怔望着窗外瓦隙间流落而下的雨幕。
雨越下越大了。
剑州双阳一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年十六,俱以终身托之。忽一日,男仙根生,欲独往外寻仙,因弃前日之海誓、往者之山盟,约以寻仙而后归,独骑而出东门。
女家素殷实,然男常赞其针之丽,乃刺绣易财,岁置一珠,以彩丝系之,曰记岁珠;待男归,数其上得珠,已十六之数。
有诗曰:几度抛针背人哭,一岁眼泪成一珠;珠累累,天涯归未归....——古今广记.卷三百二十一.情录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