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着昏迷不醒的叶昶远遁的雪茵寻到一处足以遮荫避雨的山洞,山洞之中显然是先前曾有人露宿,洞内恰好有干草干柴这等可燃物,雪茵手指一点,一道真气匹练夺目而出,如绳索一般捆绑来一大捆,束在身前。
她随后吐气如兰在指尖轻轻一吹,指头上便有蹦跳如豆的火苗,落在那柴草上,嗡然一声,火势起。
雪茵竖掌,双手叠靠在叶昶身上,运气,一股氤氲之气便从叶昶体表冒出,叶昶淋湿的身躯一运之下被烘烤干。
雪茵撑着双肘,托起香腮,一双桃花眼呆呆望着叶昶,怔怔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可突然间,雪茵见到昏迷不醒的叶昶一双眉头紧锁,成互杀之势,全身痉挛,缩了起来。
雪茵也被叶昶惊醒,轻轻晃了晃叶昶身躯,轻声问道:“喂,你怎么了?”
接连重复两次,叶昶却毫无苏醒的迹象,而全身痉挛却是愈发严重,躺在特意被雪茵铺就的甘草堆上打滚,口中缝隙处甚至渗出一道道细密血丝。
一声痛苦轻吟。
雪茵连忙握住叶昶因练刀而渐渐粗糙的双手,渡过一缕淡蓝色真气,欲一探究竟。
不过独属于她的蓝色气机一入叶昶经脉,便被叶昶体内霸道的赤血真气逼退出来,不能进分毫。
雪茵被震开,双眼满是惊骇,不只是叶昶体内那澎湃真气,还有叶昶那粗壮的经脉。
若是她经脉可算是崎岖羊肠小道的话,叶昶体内经脉便是通天大道啊。
雪茵最后只能着急,也想不出任何帮叶昶缓解痛苦的法子。
“啊!”
叶昶缩成一团,双手抱住脑袋,埋在腹部,在冰冷的地面上不断左右打滚。
殊不知他丹田而至整身上穴窍,统统正如临大敌。
叶昶体内十几年来从未有过动静的先天不足之症,终于还是来了。
年不过二十,绝非一句虚言。
叶文翦当年贵为龙昌帝国战功赫赫的将军,又岂会轻易被什么游方术士诓骗了去?
不过他虽见识不少,结交了不少高人,比如阳山观不知底细的观主,都束手无策,更何况其余人?
叶昶与永法和尚相斗,再加上这些日子被追杀朝不保夕地精神紧绷,不足之症发作也是在所难免。
与此同时,发作的并非单单是不断冲击经脉丹田将叶昶全身修为气机尽皆毁去的不足之症,也有丹田之中挥散经脉各处的赤血真气。
一个自外入内,一个从内攻外。
内外夹击,这是非要了叶昶那条小命不可啊。
不过血肉之中的不足之症是要叶昶小命不假,但赤血刀身上通过真气进驻丹田中的刀灵却不过是欲顺着经脉入灵台,占据叶昶心神罢了。
两者同时发作,不知算是叶昶好,还是不好,全身抽丝剥茧,极为痛苦。
但也正是这两者同时发作,相互成势,变为了割据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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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中有踏人影来。
不慌不忙,正在雪茵慌忙地关注着叶昶状况是,似鬼魅一般,他出现在了洞门前。
洞外大雨如注,他身上却铅尘不染。
这人目光阴翳狡诈,不似人样。
雪茵猛然扭头,便见那人横在洞外,大有一夫当关之势。
雪茵心疼地瞥了一眼痛苦不堪的叶昶,缓缓起身,双眼淡漠道:
“五叔,你还是追上来了。”
来人正是当初那个在海上追杀雪茵与云雀不止而后被叶昶所见救下的青丘狐族五长老。
在海上被到手的鹰儿啄伤了手后的五长老出了海上与几个负责追查雪茵的青丘狐族就一路打听跟随,这才到此地。
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整个妖族在青丘狐族与万妖山势力的悬赏下,许多隐居深山中的妖精都出了穴,一探雪茵踪迹。
否则五长老也不会如此快地找到了雪茵所处的这个山洞。
五长老瞥了一眼奄奄一息在地面上似乎进气多出气少的叶昶,冷笑道:
“这些天,我才知晓,原来不只是我们妖族在追杀你,人族这小子也与你一般,被那些人类追杀呢。
人妖殊途,人族那些家伙可是比我们都要在意几分呐,你以为他是谁?
就是因为你,这小子才被人族的卫道士追杀。
据说当年人族的孟飞尘曾要娶妖妻,堂堂一个巅峰天玄的高手,居然身首异处。
你还是与我一道走吧,万妖山那位大王虽说色名远扬,不过你是我青丘大小姐,再加上你并不是一个花瓶,断然没有为难你的道理。
我们青丘用你一个返祖血脉换来了万妖山的鼎立相助,买卖也算是划算。
况且成了妖界即将升至大罗的一位夫人,你迟早有一天入大罗并非难事。
你留在这人类身边,不止害了你,更是害了他。”
五长老煞废苦心动之以情地剖析道。
五长老随即又运转真气覆手之上,阴翳道:
“若是不从,在我手中你也讨不到好处。
这个救你的人如今可是已奄奄一息了啊。”
雪茵看着这个在青丘时便因自己拒绝他孙并且出手教训了那个狐孙后便与自己为敌的五长老,紧了紧拳头,又悄然松开。
她末覆命与叶昶那个妖孽的末覆命可是差了不止一星半点,她已有了返祖血脉,若是在全盛时期,还有机会与五长老周旋,可如今?
雪茵苦笑一声,一路逃亡,身体疲倦至极,哪还有气力再打?而且叶昶这个拖油瓶在此,她如何也不能从把守在山洞门前的五长老手下逃走啊。
雪茵咬了咬嘴唇,“我可以与你走,并且...与万妖山山主成亲,可你要放过这个人类。”
五长老一声狞笑,“莫非你当真动了真情不成?
好,我不杀他。
只要你与我走。”
不过话音一落,五长老风驰电掣一般至叶昶身前,脚下一踹而出。
叶昶砸在了身后石壁上,又跌落下来。
雪茵眉目一瞪,“你...”
五长老哈哈一笑,“我费了这么大力气才找了你,总归要出点利息吧?
不过一脚罢了,死不了。
即便我不出那一脚,这小子也不像是能活下去的样子。”
雪茵深吸一口气,压下体内澎湃的怒气,缓步行刀叶昶身前,俯下身,双手将叶昶托起来。
转过头,走了几步,真气匹练将全部干草铺在一起,形成软塌塌的床铺,而后轻轻将叶昶放在上面。
她又极为细心地背后真气一荡,将干草与火堆隔开,以防火势蔓延,会烧到叶昶。
雪茵躬下身子,唇伏在叶昶耳边,也不管叶昶听到与否,似在自言自语道:
“从南到北,这一路谢谢你。
我知道你不会轻易死去。
若是你死了,那个和尚,我已经要将他碎尸万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