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冀这老头说多了也就是嘴上的三分功夫,手底下的真章,恐怕连身边一个小小兵卒都还不如。
毕竟是一个正儿八经的文人士子出身,君子六艺有御射不假,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整天头悬梁锥刺股,读书尚且不急,哪有闲功夫去习那粗鄙武夫的活?
登上城门的广冀硬着头皮,手中拿着一把剑指挥,毕竟读书涉猎极广,孙子兵法几篇也无不知,再加上当丞相多年,心中自有体系,倒也是井井有条。
广冀一个位高权重的丞相亲自下场,无形之中鼓舞了士气,余下的士卒,那里还有不卖力的?
而且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从里城内源源不断上来着从城中招募过来的贫民百姓。
他们这些贫民身处天子脚下,都是一些亲眼见证帝国兴旺的一坨人,从帝国四方而来的外国使团,白皮肤蓝眼睛以及黑不拉几如炭覆全身的异乡人见识不少,龙昌帝国这几年虽说征兵渐多,但外面攻打蓟京的听说可是胡人。
随着广冀在允胡为将并且驻守各都护的命令,以及龙昌鼎元盛世的开启,人民对胡人更多的只是新奇,也并未有多少其余的感情,但是若是站在了对立面?
他们可是听闻胡人兵卒如何骁勇,在为龙昌帝国攻城时如何杀人的事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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蓟京,宁春宫。
阎彻迈着身法一路而来,不敢有半分耽搁。
他抬头瞅一眼那被圣皇陛下亲手题了三字的匾额,脚下没有拖泥带水便径直而入。
宁春,这是当今宠冠后宫的宁贵妃的闺名,从十五年前十七岁的宁贵妃被选入宫中,圣皇陛下一见而倾国,从此君王不早朝,这个宁春宫便是圣皇日日所在之地。
兴许是圣皇年纪大了,从十五年前,这个仪制同皇后的宁贵妃便不曾为圣皇诞下一男半女。
不过却丝毫不能影响圣皇对其的宠爱。
圣皇陛下曾说,娘子若妊娠,朕岂能十月不与娘子亲?
可见这位娘娘的盛隆之宠。
阎彻虽是宦官,但长相高大英武,甚至极为俊朗,卖相极佳,若是不识他的女人,恐怕还会一见倾心。
很帅一...老头。
阎彻大步流星便进了宁春宫。
虽不在皇后位,却实际执掌后宫佳丽三千的宁贵妃此刻正斜依在榻上,一只手肘慵懒地撑着半歪着的脑袋,身穿薄裙,兴许是热的缘故,她一对修长的双腿透过衣裙暴露于外,上身则是勾人心魄的抹胸装束。
龙昌立国,对于小娘的束缚达到空前的松懈,女子身穿如此装束并不会被外面那些道貌岸然的所谓君子诟病。
阎彻透过一层薄纱仅是朝着里面望了一眼,便低下了头。
他从小被家中人阉了入宫,女人?在他眼中不过是真正的红粉骷髅罢了。
他与宁春宫里面的那位都是陛下身边极受宠之人,不过并未有什么利害冲突,所以也谈不上有什么恩怨,反而关系尚可。
身为臣子的阎彻恭恭敬敬地问道:
“娘娘,巢安歌那个乱臣贼子从北庭南下,如今围了我们蓟京城,陛下为以防万一,让臣送您出城。
等风头过了,再把你接进城来。”
巢安歌围城不过是一段饭时间,如今宫外已然风声鹤唳,达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但因为圣皇陛下特意封锁的缘故,这个消息还未曾传到宫中。
曾被当朝一个诗词歌赋的行家称为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的宁贵妃面色一变。
圣皇御宇多年,而她也在圣皇陛下身边服侍多年,自然是知晓身为圣皇的天子傲气,如今他居然让自己跟随阎彻撤离都城,便知晓看来围城的巢安歌不好对付。
宁春拧着两条细长柳眉,对于巢安歌那个比她还要打上几岁的丑胖子,她打心眼里是厌恶不已,尤其是巢安歌偷偷瞥向她时,那双色欲贪婪的眸子,更是令她恶心。
宁春从榻上直起身子,赤着小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一路小跑,掀开那一道薄薄轻纱,露出她那张俏脸,“陛下在哪?
我要去寻陛下。”
阎彻微躬着身子,紧守着为臣之道,没有去看正微微前倾着身子隐隐约约露出胸前山峦的宁贵妃,反而声音低沉,甚至极有磁性道:
“娘娘,陛下吩咐,让奴才到此,便带娘娘离去。断然不可让娘娘去寻他。”
宁春重重哼了一声,一双温柔的眸子此刻却极亮,死死盯着眼前在后宫地位仅在她之下的大太监道:
“陛下生死不知,你如何让我独自逃生?
阎彻,你若是一个忠臣,便理当带我这个妃子一同前去寻陛下,要么带着陛下一同出城,或者与陛下一同赴死。
你眼中,还有没有陛下?”
阎彻微垂着的眼帘略抬,“请娘娘更衣,奴才带娘娘出城。”
宁春大声一吼道:“阎彻!”
阉与阎同音的大太监再次重复一遍,“娘娘,请虽奴才出宫。”
宁春不再搭理阎彻,她径直而出,“本宫去寻找陛下。”
敬酒不吃罚酒不吃的阎彻拱了拱手,“娘娘,得罪了。”
他直接走到大步而出的宁春身后,身后便将宁贵妃敲晕,随后扔给那个宁春的贴身宫女,“给娘娘换上一身...嗯,简单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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蓟京城外。
巢安歌所带来的那些曳落河果然每个都是精挑细选出来能够以一当十的精锐之士。
仅仅用了两个时辰,巢安歌那个实力高强勇将巴飞沉便直接迈出一马当先跨上了城头,如入无人之境。
一把铜锤在他手中挥舞的咧咧作响,所过之处,便是一片模糊血肉,也正是他在此处,才使得陆陆续续的兵卒得以上得城来。
不远处,在身边亲卫的保护下得以幸存的广冀眼见大势已去,他颚下的白须被风阵阵吹拂,看着身边护卫一个个倒下,最后仅剩下他一人。
战斗声势渐歇,广冀回头面北深深望了一眼,似乎看到了正坐在大殿中拄剑而坐的圣皇。
“我广冀愧对陛下恩宠。”广冀颤着下唇,俯首一拜,“当为国死!”
他不等兵卒提兵器到此,便纵身一跃,跌了下城。
后世着书立传写就龙昌史记的专为广冀这个宰相立了一传:
广冀,字子帧,二十四功臣忠武公广虎之孙,幼时喜文不喜武,不承爵而凭己位列圣皇之相,封文达公。
冀平生贪婪不知足,谀上意,结党排异己之辈,所杀之人甚众,所在相位十九年,天下益乱,究龙昌前百年亡之事,冀所占多。
然其能在巢安歌覆巢之下,而身明其志,随身殉国,亦有可取之处。
盖贪佞之臣,亦有舍身取义之气节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