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依旧很烈。
呼呼地响,如同巴掌一样,不留情面地拍在大将军的脸上。
作为此次关东之征的主事人,耻笑大昭,便是羞辱于他。
他,虽然厌恶“大柱国”,不认同“老天师”,甚至为皇帝感到悲哀,看不上满朝文武。
但,他认定自己是大昭人,是大昭朝廷的肱骨之臣,听不得——“诋毁”之语。
“乱臣贼子,淫虫恶畜,你不知是哪个鄙陋乡野的畜生,安敢如此张狂!”
挣扎许久,三国士中先前口出恶言的那位又“挺身而出”。
他不傻,反倒是个聪明人,审时度势之下,认定自己已被徐猖盯上,逃避的可能性不大;而且,以他对大将军的了解,其绝对不会坐视不理。
他所表现出的“愤慨”,并不是出于对大昭的忠心耿耿,更多的,是要向大将军彰显其“勇武”。
他道徐猖是贼子,但凭心而论,他的所作所思反倒是更像些。
“哦!”徐猖脸上的笑意愈加清晰,他稍稍抬眼,冷哼一声,幽幽说道:“敢说豪言壮语,那就不要像老鼠一样蜷缩在后,上前让我看一看,与我打上一场!”
徐猖边说,边朝那崖边更近一步,“腾”地一声挥动衣袖,俯瞰八方!
“你敢站出来吗?”
徐猖喝问,其声伴长风,卷动上天三重云!
“混...”
三国士之中,较为聪明的那位一时间火气上涌,怒火攻心,更为歹毒的话语眼看就要连环而出;但,终是欲语还休,火气强熄。
与徐猖对战,他是真的不敢!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装“豪壮”不成反被打脸,他的面上,尽是尴尬与愤怒汇成的通红。他似乎能够感受到身旁两人发自内心的鄙夷,甚至于,他能想象到那万千军士口中不语,心里却充斥着的嘲弄。
这一切,他不堪忍。
他回头,目光热切如朝阳,深邃的眼眸透出深深地渴望。
他渴望大将军能出手,能灭掉张狂的徐猖,能拯救他于水火之中。
渴望,长久的酝酿之下,成了哀求。
风,如旧。
甚至其喧嚣与凌厉更胜先前。
这方天地中,虽则人相接踵,却只闻得呼啸风音。
那“挺身而出”的豪壮国士焦急地等待着;大将军,却仍旧悄无声息。
等。
继续的等待。
堪称煎熬的漫长等待过后。
这国士绝望了。
他认定,大将军放任不管,无人会为他出头!
呼——呼——
大风,拍在脸上,一点不比巴掌轻柔。
这位国士,此时比被人扇在脸上还要难受。
“任尔喧嚣千百遍,终不敢上前露一面。”
徐猖嘲笑,语中自带讥讽。
“这...该死的。”
那国士又咒骂,却不再加持修为,声音压低,只在一丈左右的范围内传荡。
他是真的,没有所说出的那般勇气。
呼——呼——
风更大了,徐猖等地焦躁;同时,一丝担忧悄悄地、不被外人所知地爬上其心头。
他必须,要在很短的时间内结束战斗。
某些禁制已经被打开,不断蚕食着他的身体,再熬下去,他支撑不住。
“五次,那人许我五道杀印,还告我五印相连,动其一则倾巢而出。现在,五印去其二,还剩三道,必须要尽快解决掉三个关键人物。”
徐猖喃喃,右手二指,已经渐失血色,渐无知觉。
与此同时,过往的一幕分外清晰的、又一次映现在他的脑海。
彼时,知道父母死亡真相的他生发出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在距仇人大宅不远的后山中,他只能以头撞地,以泪洗面。
在那一刻,他想到了死。
若非还有个弟弟,他就真的那样做了。
良久痛苦、挣扎,最终只化作精疲力竭,他仰面躺在土坑中,权将大地当做坟墓。
罢了。
他的大脑中只有空白,身负血海深仇的他晓得一切曾经的美好期许都会化为尘埃、泡影。
“呵呵”
他嗤笑,深感那命运的不公、上苍的无情。
他什么也不想做,就只愿躺着,直到那永远的永远,最终的最终。
可,天与地之间析出的一点白,打破了他所沉耽的宁静。
迎着光,他只看到一个人影从远方而来。
那个人,说不出有什么魔力,却瞬间吸引了他全部的心神。
直到很久,那个人走进,他才看到了全貌。
普通,真的很普通,除了这个形容之外,很难找出更妥帖的描述。
不大不小的眼睛,不挺不塌的鼻梁,不方不圆的脸孔,不高不低的身材。
那个人,毫不出众,放在芸芸众生绝不会有人想多看一眼,即便是被无意中瞟到,也只会被过目而忘。
但就是这么个平平无奇的普通人,微笑着,把自己的手伸向了徐猖。
他笑着,云淡风轻而又无比郑重地向绝望到了极点的徐猖说道:“我可以帮你,只要你愿意付出一些代价。”
“你...”
徐猖昂头,虽则一开始不信,但很快,他就在那人的眼神中沉沦。
“这是足以改变你命运的功法,还有另外一套,足以改变天下格局的禁书。”那“普普通通”的人弯下身子,从怀里掏出一沓黄纸,笑眯眯地、轻轻地放在徐猖的耳边。
“如果你所说的是真实的,什么代价我都可付出。”
听了此人的话,悲痛欲绝的徐猖仿佛看到了希望,抓到了救命稻草。他缓缓直起身子,死死盯向那位。
“但愿你不会后悔。”
那人轻轻开口,声音中自带悠远深沉。话毕,他又深深望了徐猖一眼,最终只留下了平淡无奇,渐行渐远的背影.....
那黄纸上锁记载的,不是其他,正为《生死玄功》!
三十年前,卫氏二兄弟也曾得到过!
所不同的是,徐猖得到的“文本”中,还夹杂着二页红纸。
那上面所记述的,是两式无上神通!其中之一,便是他而今用出的,只能用一次的究极必杀印!
此印,五重,一经施展,不可绝断,必杀五人!
这注定要必死的五人,在徐猖的考量中,最好是与他争斗多日的那五位,也即——随大昭军出征的“五国士”!
只有这样,才是值得的。
力量的膨胀已不可压制,血气的翻涌渐成“惊涛骇浪”。
徐猖的面容,早已不受控制,化作扭曲狰狞;他的一根手指,也在颤抖之中微微上扬。
必须要锁定一个人了。
不能再等了。
“你还不出来,无耻鼠辈!”
徐猖怒吼,眼眶因剧烈的睁扯而渗出鲜血。
“二位,我们避无可避了,我若战死,二位有信心无恙吗?”
那屡受折辱之国士忍耐不住了,死亡的威胁与被挑衅的屈辱一并爆发。他决定了,要迎难而上!
但,不是他一个人。
死,他也要拉两个垫背的。
他忽左忽右地环顾身旁二人,压低声音,故作沉静地说道:“我三人共为一体,共同进退,未尝不能获胜,便再不济,自保有余。二位仁兄,切不可自误呀!”
“好!”
沉思片刻,一人做出回应。
“仁兄大智,小弟佩服。”
那国士面露喜色,忙转身施礼。
“可以一试。”
又一人应答,目中战意陡生。
“既如此,何惧之有?”
那国士终于放心,脸上大喜之色完全绽放。
“我三人,一同上了!”
此国士咬牙,“咻”的一声抽出腰间长剑,腾空而起。
刷!刷!
二色流光,一黑一白,也作凌厉之态,紧随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