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只是过去了一个月。
却好似经历了十年。
冬天下雨,冻的瑟瑟发抖。
风吹个不停,人抖个不停。
坐在湖亭中,望晨倒了一杯热茶,雨珠化成了丝,从亭檐处落下来,如水帘朦胧,让整座泊望台的景色也朦朦胧胧。
“我已经无家可归了。”绿攻轻轻的捧着杯子,声音柔如雨声。
“其实你也不用和我说这些,我相信我的直觉。”望晨笑着说道。
“如幻说得也对,有些事情藏久了,反而不是好事。何况,我也有事情要拜托你。”绿攻说道。
“拜托我?”
绿攻点了点。
“等你变强,帮我打回去,天下分你一半。”绿攻低声说道。
“那……”望晨听着绿攻陈述着这些,心情反而更加复杂。
他想问的问题,绿攻也知道。
绿攻此刻坦诚的告诉自己这些,自然也是在意自己的看法。
望晨见她手总是放在杯子上,不由的伸出了手来,握住了绿攻的手背……
即便是用热茶被暖着,依旧很冰凉,如同触碰到了亭子外的那些冷雨一般。
望晨看着她,尽管他也想知道那个答案,但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这些就不说了,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我只在乎你现在的想法。”望晨说道。
真的打不过。
还是算了吧。
重要吗?
知道了又能如何。
望晨这些日子虽然也被如幻说的这番话挠得浑身不舒服,也产生了诸多的怀疑。
但见到绿攻之后,望晨心中便更加坚定,一直以来与自己相处的人都是绿攻。
养蚕的小屋也好,护送逃亡的路途上也好,在朝元城……都是绿攻,不是别人。
他只要知道这一点,只要知道现在,还有往后,那就够了。
至于地牢中肌肤之亲的事情……当一场梦好了。
“我这边的情况,与如幻有些不同。”绿攻说道。
“没事,我一定分得清,若是时机成熟,我一定会帮你夺回本该属于你的一切的。”望晨说道。
如幻和绿攻本来就长一个样,只要认清一个事实,这不是绿攻,这不是绿攻,往后也不会出什么尴尬的问题。
不就是又多了个老婆吗!
自己嫌多吗?
心正不怕影子斜,相处久了,自己自然可以一眼就区分开这俩姐妹!
总是会有细微的差别。
“你又受伤了吗?”望晨感受着这一双冰凉的手,又看了一眼绿攻,见她受了一些寒后,唇儿明显有些苍白。
“嗯。”绿攻点了点头。
“那先不说这些了,我送你回去休息。”望晨撑开了油纸伞,将伞遮向了绿攻,道,“来。”
雨中,望晨还是将绿攻搂在怀里,看着她润泽的脸颊慢慢的被冷雨冬风夺走了血色,望晨更是怜惜不已。
绿族又有多少她绿攻真正在意的人,一只手可以数出来,但也正因为他们,她才需要守护住那片风雨飘摇的疆土。
几乎每一次望晨看到绿攻,她都处在这种疲惫与憔悴的状态。
“你的气息怎么会这么弱?”望晨望着她,有些诧异道。
为了查看绿攻的状况,望晨动用了灵识,结果发现绿攻气息弱得如一只森林中的小鹿,好想根本没有什么自保与杀伤力。
这是伤得有多重?
关于与月宗的最后一战,望晨也只是听说了一个大概,但当时草原只给月宗一个月的时间,绿攻在那些地脉熔浆未退去的地方找到了另外一个入口,亲自率领精锐绿族旧部杀入到了月宗。
月宗大军集结龙城的长峡,国内兵力有限,但还是会有一些高手坐镇,绿攻怕是在那一次战役中受了很重的伤。
所以才退居吗?
“哎呦,你这状况不对劲,换做一些体质弱的人,可能活不了几年。”望晨眉头紧缩了起来。
“你说的那些,我考虑好了。”绿攻浮起了一个浅浅的笑容来道。
“为什么不先告诉我,你受伤了?”
“明朗……”
望晨听到绿攻的唇几乎在自己耳边。
但绿攻并不是在和自己说什么不能给外人听的话语,而是她整个身子软软的往自己身上靠了过来,甚至慢慢的失去了支撑,慢慢的滑了下去。
望晨大惊失色,急忙将她搂紧来。
“女帝!”
望晨这才意识到不对劲,急急忙忙将她横抱了起来,用风暴幻灵羽形成的羽盾,遮住了那淅淅沥沥的冬雨,大步朝着小院跑去。
……
“魂创。”
“治不好。”
“命不长。”
狗站在床边,摇着脑袋,发着叹息道。
“怎么回事??”望晨看着完全昏厥过去的绿攻,惊讶的问道。
“使用了不该使用的能力。”绿攻此时却开口说道。
“是龙灵祭的代价。”如幻站在旁边,许久才道。
“你们真是龙姬后裔?”绿攻转过脑袋来。
“嗯,这种能力从我们母亲身上继承,以龙灵祭献的方式获得神法。”如幻并不愿意提这件事。
毕竟,自己的母亲正是因为这龙灵祭献离开人世的。
“望晨,你也不用太担心,这世间奇物有很多,只要不是真的生命到了尽头,像这种命魂虚弱的状况,其实还是有办法弥补的。”绿攻说道。
“需要铁石。”如幻说道。
铁石?
望晨记得,这是用来补充生命活力的特殊玉器,可以用高温之火点燃玉器内部,让其焕发光芒,这光芒会给人带来生命气息。
沧海秘境的特殊禁制,使得铁石成为了进入其中的唯一门票。
只是,铁石是非常稀有之物。
连皇族自己都供不应求。
如幻说的这个铁石,显然还是一种品质更高的存在。
“老祖母有和我们说过,一旦我们使用了龙灵之语,就需要找寻铁石来弥补灵魂流逝的代价,否则活不过二十五岁……但我之前就走过许多禁地,从未在龙城上找到过铁石。”如幻说道。
“当然找不到。”绿攻说道。
望晨看着绿攻,心急如焚。
“铁石,就是最初龙族的天铁,由可以操控龙灵的龙姬执掌,后来龙族分裂,诞生了月宗、储龙殿、龙院等诸多势力教派,铁石被分成了数块,成为了各大势力最权威的象征,同时一些千冬万代的国家,也将将铁石作为玉玺,代表着至高王权。”绿攻接着说道。
望晨听罢,眼睛闪烁起了光芒。
还好,不是传说无可寻觅之物。
只要这个世界上还存有,望晨就可以将它们找出来!
“各大势力的瑰宝和国家玉玺王权象征是吧,那皇都里就有?”望晨说道。
“这种东西,除非面对生死存亡,不然不会轻易交给别人的吧。”如幻也没有想到铁石就在这草原,而且被各大古老的势力藏着。
“应该吧,总之不是靠钱可以买来的,当然很多很多钱,估计也有希望……去问问长老吧,他应该知道。”绿攻说道。
望晨看着安静的躺在床上的美人,心中满是怜惜。
明明解开了眉黛间的郁结,明明终于可以放下所有的负担,可以和自己一起四处走走,到雪禾国,到漫城,到异域。
可怎么就倒下了。
她本可以像其他女子一样,在别院中静看花开花落,与其他闺秀们聊着衣裳花色、胭脂香气,却一直在战场中透支着自己的生命与灵魂。
“好,你们照顾好她。”望晨点了点头。
狗说得虽然说得很委婉,但望晨其实已经知道,绿攻命不久矣。
望晨倒现在都还记得,她目睹草原陨落时眼眸中的那份坚决。
她不知道草原是什么,她也不知那里的人多强大,她那时甚至孤军奋战。
可她坚定的守护着这片疆土,仅仅是因为这片疆土中有她在意的人。
她在意的人不多,而自己也有幸在她眸中,在她心里。
无论是一个流浪的人。
还是一个养蚕的平民。
又或者驯龙的牧龙师。
亦或者曾经辉煌的剑师……
之所以望晨确定与自己相处的那个人一直都是绿攻,是因为她至始至终都以同样的方式看待着自己。
自己平凡无用时,她从未因为那份屈辱而迁怒过自己。
当自己慢慢的走入她的世界时,她也从未刻意的疏远与排斥。
命运将自己与她安排在一起,虽然最初的邂逅是那么的不堪,但总归老天还是给了他们相互了解的机会与时间。
望晨希望这个相互了解的时间,能够更长一些。
不是到现在为止。
曲折一些也没有关系,有诸多变化也没有关系。
只期望有更多的时间……
……
到了湖中书阁,望晨心情有些沉重。
他看到了长老,就站在门前。
长老看到了望晨脸色的神情,收起了平日里那副老大不小、玩世不恭的样子。
“除了你娘不愿见你一面的那次,很少有看到你这副样子,怎么了?”长老问道。
“父亲知道铁石吗?”望晨说道。
当下,望晨将绿攻的身体情况和长老简单叙述了一遍。
“这样奇女子,命薄是有些可惜。你说的铁石,确实是各大势力与国家的象征物,但要说只有生死存亡的时候才可能拿出来,那也不至于。”长老说道。
“皇族手上应该有吧?”望晨问道。
铁石和铁石,应该是一种相似的东西。
铁石是用来给人保持生命活力的,而铁石,却是可以赐予人灵魂生机的。
“皇族真没有,你也知道沧海秘境的存在,使得铁石变成了极其稀有之物,皇族若有铁石,怕是早就用来从沧海秘境获取资源了。其他势力和国家,尤其是最老牌的,肯定有,就算没有,也知道铁石的下落。如果你能够拿出价值对等的东西,他们还是愿意交换的……只是,你可能要因此而四处奔波了,那些势力的总坛,在草原不同的地方。”长老说道。
“奔波倒不怕,本来我就打算到处走走,正好有了方向,不至于漫无目的。”望晨说道。
“恩,铁石的事情,我也会差人帮你多打听,有消息会第一时间告诉你。你也不用太担心了。”长老拍了拍望晨肩膀。
“那我就不留下来过年了。”望晨说道。
“对了!!”突然,长老叫了一声,仿佛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来。
望晨都习惯长老这一惊一乍的样子了,平静的看着他。
“对了,你娘那一定有!月宗!我想起来了,当初我迎娶你娘时,唯一一次被允许踏入月宗,有看到一座海峰,海峰存放的就是一块非常稀有的铁石,以前我不知道那是什么,现在仔细想想,那好像就是铁石!”长老大声道。
“当真??”望晨欣喜道。
“千真万确,那海峰,本就琉璃幻彩,因为那古老铁石的照耀,变得和神塔一样,我还问过你娘那是什么,她说是她们月宗的象征物。”长老说道。
“那太好了。”
“儿啊,你高兴得有点早。”
“额……”
刚涌起一阵喜悦,可一细想起月宗的制度,父子两立刻陷入到了深思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