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晨和池宛入了席。
人数也不算特别多,大概一两百人。
宴席做得很精致,很奢侈,佳酿美酒,刻花的酒壶都特意放在小烛台上温煮着,品尝起来温温甜甜,口感非常的不错。
这一点池宛倒没有欺骗自己。
酒很不错。
男方已经穿戴整齐,大有一副今天就是自己大喜日子的气度,笃定的认为自己选定的女子一定会惊艳众人。
此人就是池宛,相貌还算不错,行为举止也看不出什么不靠谱的地方,大概是面对自家宾客的缘故。
来来回回敬了几圈酒,池宛脸色已经没有之前那么好看了。
“女人嘛,都对自己的妆容不太满意,所以会拖的时间比较长,请四叔耐心再等一等。”池宛挂着一个笑容,表现出了对眼前这种中年男子的尊敬。
“虽然是这样,可哪有让我们这群长辈这般久等的,是哪一家的姑娘,有点不知礼数啊。”一位老太太说道。
“好事多磨,好事多磨,难得我们池宛收了心,愿意成家。”
“是啊,其实我也想看一看是谁家的姑娘这么有福分。”
夜色渐浓,宾客们都已经酒过三巡,却迟迟不见女方现身。
再等下去,这场宴席都结束了。
池宛脸色开始难看。
他望着敞开的府门,眼神变得阴沉起来。
“大公子,要不我们几个去把她抓来?”这时,池宛身边的一名纨绔子弟小声的说道。
“哼,她知道后果的,我不信她有那个胆子。不过你还是去警告一下她,要是长钟响起之前她再不现身,我一定会让她后悔莫及!”池宛说道。
“没问题,这世间竟有这么不知好歹的女人。”那位纨绔公子冷哼一声道。
……
纨绔公子快步朝着府外走去。
望晨与池宛正在饮酒,那位纨绔公子见到了池宛,于是走了过来。
“池宛,走,跟我去办件事。”李博说道。
“不会是去把你绑来吧,这种缺德的事情我可干不出来,都这个点了,人家不来,就是真心没那个意思。”池宛笑着说道。
“你这是什么话,难道你也想看池宛丢脸吗。放心,只是去和她商量商量,即便她不愿意,那也露个面,把话说个清楚。”李博说道。
“行,我陪你去,不过你们要动粗,我可不答应的。”池宛说道。
“放心,绝对是请过来,池宛也只是与她说几句话,要这些话说完,她还不答应,就当家宴请酒了,没什么大不了的。”李博接着说道。
池宛点了点头,他放下了酒盅,对望晨说道:“那你再喝一点,我去去就来。”
“去和他们强抢民女吗?”望晨说道。
“我不是那样的人,我就是担心这李博干出这种事来,才跟过去。兄弟放心,我的为人正直得连老奶奶都对我赞不绝口!”池宛说道。
望晨点了点头。
细节的事情望晨也不太清楚,所以分不清女子是扭捏作态呢,还是真的没有半点意思被强行架到了这种场合。
……
干坐了许久。
望晨都没有看到信使季昭。
说来也奇怪,自己儿子这么大的事情,做父亲的反而没有那么上心,整个宴席上都没有见到信使季昭的身影。
天色已深,望晨也不再等,于是询问了一番,这才知道信使在后院书房中。
望晨前去拜访,显然想要见信使的人不在少数,望晨又在对方的书房外等候了许久。
终于,管家做了一个请的动作,示意望晨可以隔着门,与信使季昭说话了,至于信使季昭会不会应答,愿不愿意开门,那就看望晨所说何事了。
这一百多宾客里面,也有许多都是家的亲戚,季昭作为信使仅次于副院长的,为院教的导师,权力与影响力极高。
许多亲戚朋友,都想要借助季昭信使的关系,得一些职位、名额、资源。
当然很多都吃了闭门羹。
“是想要入龙院吧,走关系没用的,信使只看真才实学。”那位管家撇了撇嘴,对望晨说道。
望晨走上了台阶,正打算敲门,听了这管家轻视的话语,不禁摇了摇头。
看来很多人都想要托关系,进龙院,名额却非常紧缺。
“信使,可记得池岛……”望晨靠近门,对门内之内说道。
那位管家差点没笑出声来。
哪一个私下来找信使的,不是先尊敬赞美之词,然后禀明自己身份,基本的礼数和奉承都不懂,还想得到信使的赏识?
“哒哒哒!!!”
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很快紧闭着的书房之门就猛的打开了,信使季昭满脸惊讶与欣喜之色,并且竟然还行了一个同辈的礼,极客气的道:“阁下真的来了,竟是到我府中,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
“正好蹭了宴席,在信使家中做客。”望晨笑了笑道。
“你肩上怎么有露霜,可是在外头等了许久??”信使说道。
“等了一会,私下拜访信使的人挺多的。”望晨回答道。
“管家!!”信使的脸色马上沉了,他站在门前,俯视着台阶下的管家,冷声道:“不是交代过你,近期我会有一位重要的客人前来拜访,我当初详细的嘱咐你了,你怎没认出来?”
管家顿时大汗淋漓。
仔细看了看望晨,确实和信使描述的很相似,可人家没戴面巾啊!
而且,这家伙难道不是来走后门托关系进高院的?
阁下??
信使何等身份地位,还有他需要这样尊称的,还是这么一个青年?
“无妨,无妨。”望晨说道。
“作为管家,交待的事情就应该做好,没做好就是失职,管家,自己去老夫人那领罚吧!”信使季昭却在这种事情上不会太温和,依旧严厉的处理。
“是,是,小的这就去领罚。”
“里面坐,正好我在煮茶,没有想到阁下今夜到访,不瞒你说,我这些日子也在苦寻阁下,正有件事想与你商量商量……唉,你看我这待客之道,抱歉抱歉,阁下先说吧,我们还欠阁下一个恩情。”信使季昭说道。
信使说话归说话,却是在认认真真的打量着望晨。
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年轻。
这要是放在中弘高院中,活脱脱就是一名学生!
到底是哪个通天的大势力,竟培养出这样一个年少天才,估计被那些宗林、族门知道,也会引起不小的轰动吧!
“小玑,臻茶煮好了吗,先给这位客人尝一尝。”信使说道。
“公子请。”那位叫做小玑的煮茶女子温文尔雅的说道。
望晨品了几口,赞美了一声,这才放下杯子,对信使道:“那我也开门见山了,我这边的确有一件事需要信使帮助。我来自龙院,近期龙院正在接受最高院的审查,我们才通过了比斗,但好像院方某些人还是不准许我们龙院通过。”
“你来自龙院,那个外院?”信使脸上布满了惊讶之色。
“恩,游历时,正巧成了那里的学生。”望晨说道。
“这件事是我的门生在处理,倒是比斗的事情,我听闻了,你们龙院有一名叫望晨的学生,似乎打败了我们高院的江聿风……”信使不太确定的说道。
毕竟只是听别人传过来的,信使也不知道具体情况。
“父亲,这位公子通报时,用的名字就是望晨呢。”那位叫做小玑的女子轻声提醒道。
信使愣了愣,看着望晨。
“打败江聿风的,确实是在下,我正在培养新龙。”望晨笑了起来。
“哈哈哈,我之前就猜测你隐于学院,不出我所料啊,倒是你这样的高人,却在一群鱼虾之中游戏……”信使也跟着笑了起来。
不过,看对方的年纪,混迹在那样的圈子中也太正常不过了,只是那些人怎么都不会想到对方其实是尊者。
“也并非需要信使偏袒,只是希望给予龙院一个公正的判决。”望晨认真的说道。
“怎么,有人故意阻扰?”信使立刻皱起了眉头来。
“是的。”
“是谁?”信使站了起来。
“父亲,有件事我不知当讲与否。”这时,那位煮茶的女子小玑说道。
“说!”信使道。
“今天不是池宛哥在摆宴吗,说是与一女子定了情,带给家人们、亲戚们见一见。那个女子好像也是龙院的,是龙院分院的一名女老师。”璇小玑说道。
“这是他自己的事,我没兴趣管。”信使冷哼了一声。
“他们龙院分院就是白费力气,池宛哥肯定也知道此事。我刚才出去走了一圈,并没有看见那所谓的定情女子出现。”璇小玑说道。
望晨也眉头紧锁了起来。
龙院的女老师。
貌似这次来的,就只有季荌礼一个。
联想起那天璇见到季荌礼独自一人坐在外头,一副惆怅郁结的模样……
不会是季荌礼老师吧!
这池宛强抢的不是民女,是龙院美女老师!!
“可是叫季荌礼?”望晨询问那位璇小玑道。
“正是。”
“她是我的老师。”望晨脸一下子更黑了。
难怪那天季荌礼老师心情极其糟糕,原来是被人架到了这场定亲宴上。璇
而且,听池宛说,人家女子和池宛什么关系都没有,就被这个恶少各种威逼利诱!
“父亲,若两情相悦,这确实是一件喜事,怕就怕池宛哥利用马院监这一点,胁迫他人。”璇小玑接着说道。
“池宛在哪里?”季昭信使脸色更沉。
“应该还在宴席。”
……
季昭信使听闻此事,已经根本没有心思商量另外一件事了。
提到季荌璇这个名字的时候,季昭信使就看到望晨的神情彻底变了,隐隐做怒。
都是出自龙院,这叫做季荌礼,肯定与这位高人关系匪浅啊。
季昭信使作为父亲,又怎么会不知道自己儿子是什么德性。
这种事情还真做得出来。
要普通女子,事情也没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亲自去道歉,事情也能够过了。
若这叫季荌礼的是这位强者的女人,池宛就真闯大祸了!!
所以,季昭信使马上动身,去质问自己儿子池宛。
在宴席上找了一圈,不见池宛人影,逼问他的那些狐朋狗友,这才知道,池宛已经打算亲自去把人给绑来了!!
“混账东西,真是个混账东西,我们池家怎么就出了这么一个混账!”季昭信使怒不可遏。
从他的狐朋狗友那追问了下落,季昭信使亲自杀了过去。
季昭现在心急如焚。
尤其是每每看到望晨的脸色,他觉得自己要不提前找到做出这混池事的儿子,这位阁下可就要亲自动手了。
“是我管教无方,我那逆子若真做出这样丧尽良德的事情,绝对严惩不贷。”季昭说道。
望晨没有说话。
难怪考验的时候,季荌礼老师没有出现。
前些日子她也一副郁结难舒的样子,原来是被这些霓海中弘的恶棍公子给盯上了!
而且还是一个掌握着龙院命运的有权有势之徒。
兰曜池应该还不知道这件事。
季荌礼也躲了起来。
季荌礼老师怎么就不相信自己呢。
被这样的渣渣恶心纠缠了,也不告诉自己,是不想给自己填不必要的麻烦吗?
……
一路追去。
在中弘与学院的另外一座木桥下,望晨与季昭信使也找到了池宛,还有池宛狐朋狗友。
“长钟马上就响了,我家为你摆的宴也快结束了,如果你连一个面都不露,让我池宛被身边的朋友、亲戚耻笑,那你们龙院别说是入院籍了,能不能存活都是问题,季荌礼,你给我想清楚,这世上除了我,没人可以帮你!”池宛踩在沙子上,像一直鹰隼那般,双目锐利而冷酷。
“池宛,即便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也不是你这样的嘛,美人就应该温和以待,投其所好,循序渐进,越是优秀的女子,越值得以诚相待,你找一个借口和家里的宾客解释一下,也不要为难人家了。”池宛有些看不过去了,开口制止道。
“池宛,你到底帮谁的。要不是你磨磨唧唧,我们现在已经把她绑到宴席上了,什么温柔以待,什么以诚相待,我们池宛大公子宴席都摆了,请了那么多亲朋好友,难道不是以诚相待吗,反而这季荌礼不知好歹。”李博说道。
望晨与季昭就在不远处静观。
之所以没有立刻现身,自然是要搞清楚,到底是已经说定了关系,还是威逼利诱。
但听完这些人说的话,季昭信使整个人气息都变了,冰冷到了极点。
。
自己这逆子,了!!
若不是自己正好与望晨在谈事情,真把人家清清白白的女子强绑到什么定亲宴上,他池宛在这位天煞强者面前,几条命都不够用,他这个当父亲昧着良心去保都保不住!
月黑风高。
信使季昭的身影被拉得很长很长。
他朝着在他眼里没有丝毫长进的小畜生们走去。
作为最高院的教谕之首,他拥有极高的威望,更享有无数名师的赞美,他也为龙院培育出了无数人才,继续在龙院中为学院做出贡献。
唯独人生的败笔,就是这儿子池宛。
不听管束。
为非作歹。
以前做一些纨绔子弟常见的浮夸、张扬、目中无人之事便算了,今日却如此伤风败俗,更利用自己的职位,行这般肮脏之事!
木桥之下,几个人还在那里不怀好意的笑着。
但很快就有一个人看到了季昭信使的身影,那身上散发出来的可怕寒气似能将这一湾海水给冻结了!
“池宛,池宛。”这时,那位看到信使的公子哥有些失声叫道。
“今天谁都别劝我!”池宛毫不客气的说道。
“如果是我呢?”季昭信使走来,那身上似有一层阴影,笼罩在池宛的身上。
池宛听到这个声音,全身莫名的哆嗦了一下。
他缓缓转过身去,看到自己父亲那张铁青至极的脸庞。
“父……父亲,您怎么……您怎么来了?”池宛有些懵了。
“啪!!!!!”突然,一个重重的耳光,毫无征兆的甩在了池宛的脸上。
池宛被打得整个人都后退了几步,这力道极大。
“父亲,我……”池宛都没怎么反应过来。
“给人姑娘磕头谢罪!”池宛暴怒道,抬起了另外一只手,又是往池宛白皙干净的脸上狠狠的拍出了一掌,打得池宛整个人都往后仰了。
“我只是……我只是在和她商榷。”池宛爬起来,试图狡辩。
“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马院监已经将该说的都说了,以职位之便,威逼利诱他人,还大张旗鼓的摆什么定亲宴,绑架人弱势女子屈从,你是何等的猖狂啊,我季昭一生光明磊落,从未做过任何违背良心之事,却怎么就会有你这逆子!”季昭信使的怒气,如汹涌的海浪撞击着海岸一般。
抬起手掌来,季昭信使又是一巴掌,越说越怒,打出去的力道,更是让池宛差点飞了出去。
牙齿掉落了几颗,池宛嘴里都已经是血了。
李博以及池宛的其他狐朋狗友也都看傻了。
即便是被季昭信使发现,那训斥一番便是了,怎么下这么重的手。
这是要将池宛给打死啊!
季昭信使一巴掌接着一巴掌,从木桥边打到了沙滩处,池宛被打得整张脸都肿胀,眼眶也青了,再打下去估计人都要变形了。
望晨没理会这一幕,而是走向了季荌礼。
季荌礼看到了望晨,有些讶异,也有些如释重负。
“他们没对你怎么样吧?”望晨沉声问道。
季荌礼摇了摇头,这些人蛮横不讲理,但至少还没有对自己动粗。
当然,季荌礼也不是羸弱女子,她早已经做好了应战的心理准备,这些纨绔子弟,实力还未必有她强,无非是仗着自己强大的背景与势力,横行霸道。
“遇到这样的事,为何不与我说呢?”望晨道。
“行走在外,多少会遇到一些浮夸恶劣之徒骚扰,已经习以为常了,本以为这池宛只是大放厥词,也看在他与马院监关系匪浅,我不好对他出手以示警告,哪知道他竟真做这般荒唐之事。”季荌礼说道。
碰到刷一些小流氓的,但没见池宛这样猖狂且自以为是的。
季荌礼可是龙院的老师,她现在的实力也不弱的。
“听到这池宛打的是你的主意,我吓了一跳,而且也没有见你来看我们的考验比斗,担心季荌礼老师你真就被这样的恶徒给拐了。”望晨说道。
“有你在,我们总得做些什么,哪怕影响甚微,也不想放弃。”季荌礼认认真真的说道。
“哦,哦,看来是我多虑了。”望晨长舒了一口气。
“你认识季昭信使?”季荌礼有些不解道。刚才她就看到望晨是和季昭信使一起过来的。
望晨正要回应,这时季昭信使却已经拖着那被他打得鼻青脸肿的儿子走了过来。
季昭信使看上去温和儒雅,对待儿子却极其粗暴,一只手就将池宛按跪在了沙地上。
“磕头赔罪!”
“给我磕到望阁下与这位姑娘满意为止!”
季昭信使喝斥道。
季昭信使下手极重。
事实上他心里清楚,这一次自己儿子是真的摊上了大事,要不是自己正好在这,没准小命都没有了!
下手再重,也等于就在救他狗命,这种情况下季昭信使怎么会心慈手软??
“信使,您也教训过了,池宛其实也为对我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季荌礼开口说道。
季荌礼老师还是心地善良。
季昭信使看了一眼望晨。
望晨未说话,季昭信使也懂了,坚持要池宛磕头。
池宛已经被打得不敢不遵从了,他连着磕头赔罪。
磕得脑门都流血了。
考虑到龙院的事情,还需要季昭信使首肯,给人家留点面子,毕竟都已经打得这么不留情了。
“信使,可以了。我看您儿子应该也知错了。”望晨说道。
“家门不幸,唉,也怪我,一心沉浸在学院事务上,没有好好管教这逆子。我先带他回去,也会彻查马院监的行径,处理妥当后,一定亲自登门负荆请罪,还希望望阁下先带受了惊扰的姑娘回去歇息。”季昭信使说道。
此刻信使也恨不得找一个沙坑钻进去。
好不容易有机会结识一位这样年轻高人,结果发生了这样的事,让季昭信使这张老脸往哪里搁啊!
“好,有劳了。”望晨拱了拱手道。
季昭信使深鞠一躬,目送望晨和季荌礼离去。
等他们离开,季昭也是苦涩无比。
看看人家年轻人,已是尊者,低调、内敛,平易近人。
再看看自己这儿子,竟干得都是什么!
原本好不容易等到人家拜访,可以借着还人情好好结识一番。
结果上一个人情还没换,又欠人家一个更大的恩情,还留下一个这么糟糕的印象。
唉,上辈子做了什么孽啊。
为什么就生出这么个东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