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老天不想看到刘宠安心在陈郡种田。
朝廷一道圣旨,命刘宠领兵西征,去关中助车骑将军张温打韩遂、边章为首的西凉叛贼。
关中局势糜烂程度应该是超出了朝廷预料,名将皇甫嵩不敌韩遂、边章,西凉兵人侵三辅,皇甫嵩回镇长安,保卫皇家园陵。
如此一来,朝廷在关中失去了与西凉兵正面硬战之力,韩遂等人声势更加浩大,转眼已拥十万之众。
可以说西凉割据之势已成,韩遂等人也已成为汉末乱世初期第一个实力最强的枭雄。
……
刘宠接旨之后就在府中闭门不出。
众文武都不解其意,不过黄忠、典韦等武将还是摩拳擦掌、整兵备战,只等刘宠的将令,毕竟有朝廷旨意,这一战不可能不打。不过荀彧、陈群、程昱、董昭等人却是另一番心思,这些谋士私下里都很冷静地分析此次西征,他们似乎也猜到了刘宠为何闭门不出。
……
刘宠已经在书房和王越分析了许多情报。
西征绝不会这么简单!
西凉羌汉混杂,民风彪悍,无论是历史上董卓麾下的西凉铁骑,还是马超打得曹操割须弃袍的长枪快马,这些都说明了西凉兵是天下强兵。
西凉兵确实不好惹,就连名将皇甫嵩都不是对手,即便有了江东猛虎孙坚的援兵,皇甫嵩也只能龟缩长安,一城都扳不回来。
皇甫嵩不能退敌,又因与中常侍赵忠有过节,朝廷索性罢免了皇甫嵩,升司空张温为车骑将军,领兵前往长安御敌。
张温毕竟是朝廷大佬,是文官出身的明白人,知道自己有多少斤两,名将如将门出身的皇甫嵩、勇猛如江东猛虎孙坚、还有西凉地方豪强董卓都不是韩遂等人的对手,他张温不比这些人强多少。
所以,张温接受诏命的首要条件就是要召刘宠出山相助,领兵西征。
虽然过去在朝堂上因派别不同,与刘宠有些过节,再说即便现在的朝廷大臣们大多都不待见刘宠,不过谁叫刘宠是放眼整个大汉最能打的人呢。
刘宠平定黄巾的升赏虽然不如皇甫嵩和朱儁,但真正的战功明眼人都知道。
所以张温只好捐弃前嫌,请朝廷下旨诏刘宠出征。
“什么,大臣们不同意,行!那老子不干了,谁有能耐谁去打西凉贼子!”
战场上刀剑无眼,领兵出征可是玩命的买卖,朝廷大臣再如何反对张温的提议,张温也扔下脸皮耍起赖,大臣们见张温咬死不松口,就是要调刘宠出征,这才捏着鼻子同意了,灵帝才派了宦官到陈郡诏刘宠西征。
……
不说西凉兵不好招惹,该如何调兵遣将都让刘宠犯难。
西凉兵彪悍,以长枪快马为主,带主力步兵肯定不是对手,可要以骑对骑,陈郡骑兵才多少,带出去还不够西凉兵塞牙缝的。
“老天爷,你就饶了我吧,让我好好在陈郡种田吧。”刘宠在书房门口望着月亮嚎哭。
……
刘宠府中有一处后山。
说是后山,其实也就是一片小土坡,不过林深树茂,确实有几分山的味道。这座后山是府中的禁地,平时处了李辅能进出之外,任何人都不能靠近。
黎明的曙光破开书房的窗户。
刘宠揉了揉猩红的眼睛,顺手抱了一坛酒,走出了书房,然后穿过府中的重门叠阙,再钻进了一片林子。
看这方向,刘宠是去后山禁地了。
刘宠在书房一夜未眠,实在想不出该如何应对眼前的局面,西征一事,若抗旨不从吧,后果或许是刘宠不能承受的,可要是领兵出战也没有胜算,说不定还会葬身沙场,刘宠还没活够呢,他可不想战死在外面。
想了一夜,刘宠还是下定决心去后山禁地见见那个人,那个人一辈子都在西凉和羌人打战,或许会有办法。
……
刘宠登上山顶,视野开阔了不少,放眼望去,可以看到橘黄色的日出洒在陈县的几处高楼上。
山顶有几座茅庐,茅庐相连,中间用青石板铺的地面和一圈木篱形成了一个小院,院中有树木、有花圃,还有石几雕刻的棋盘。
正是清晨好时分。
刘宠走到小院的木门上,抬手“咚咚咚”敲了几声,喊了句“不速之客来访”,然后就推门进去了。
只见小院中有几个身着白衣青衫的银发老者或是在打理花草,或是在茅庐门前看书,或是坐在树下的石几上下着棋。
打眼一瞧,再以这几位老者所在之地来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几位世外高人。
笑话,这世上哪有那么多世外高人。
这几人正是刘宠先后从洛阳监牢中换出来的死囚。那树下对弈的二人身着青衫那位正是威名赫赫的一代名将前太尉段颎,身着白衣那位就是当年害得段颎下狱的前司隶校尉阳球。
世事就是这么奇妙,曾经的生死大敌,今日竟然能比邻而居,同桌对弈。
毕竟年纪大了,很多事情都看开了,而且都是经历过生死的人,前尘往事、爱恨情仇都成了过眼云烟。
自从段颎、阳球等人被刘宠或荀攸救出了死牢,来到这里隐居之后,再没过问世事。任凭天下风云变幻,几个老头在后山禁地被刘宠好吃好喝供着,也落得个清闲自在,什么功名富贵、恩恩怨怨早就放下了。
反正家眷子孙有刘宠照料,在后山也不用怕走漏消息让人知道几个老家伙还活着,所以这几个老头在这后山住得都不想走了。
……
刘宠走近小院,院中的几人见了都回头打了个招呼,说了声“真是稀客、稀客啊”,然后下棋的继续下棋,看书的继续看书,浇花的继续浇花了。
“冒昧来访,打扰诸位前辈雅兴了。”
刘宠逐个拱手施礼回了一句,然后走到段颎的身旁,抱拳一坛酒静静地站在一边看着二人下棋。
除了段颎和阳球之外,那浇花、剪枝的两个老头是刘纳和刘合,看书的老头是陈球。
要是走到陈球身边仔细瞧一瞧,就会看到陈球手中捧着的那本书是世间难得一见据说早已失传的《鲁班秘要》。陈球担任过将作大匠,对这本书爱不释手,这是刘宠派人给华佗、张仲景、刘洪、郑玄收集天下书籍的时候无意中得到的,陈球得知刘宠手上有这本书就很不要脸地死乞白赖要了过来,没事就抱着研究。
“小友不会无缘无故来后山看望我们几个老头子吧。”阳球下了一颗白子说道。
“在下遇到一难事,特来找段前辈求教。”
“以小友的能耐,还有何难题是小友不能解决的,老夫倒是很好奇,小友且说来听听。”段颎在阳球的白子旁边下了一颗黑子说道。
“不瞒前辈,朝廷诏在下领兵西征,助车骑将军朱温破西凉乱贼,此事让在下左右为难。”
刘宠说着也在段颎、阳球中间的蒲团上坐了下来,将怀抱的酒坛放到棋盘上,推到段颎的面前,然后细细将西征的烦恼告诉了段颎。
……
“前辈在西凉和羌人打了一辈子仗,不知何以教我?”刘宠说完望着段颎问道。
“呵呵……西凉羌汉混杂,兵精将勇,可不好对付。按小友所言,如今那韩遂、边章啸聚十万之众,自是不可力敌,不过要取胜也不是难事。”段颎放下棋子,抱起刘宠推过来的酒坛饮了一口,然后再递给阳球,才对刘宠说道。
“不知当如何取胜?”
“不能力敌,当以谋胜。”
“在下也想过以智谋取胜,可那韩遂乃西凉少有的名士,其才华谋略想必不差。说实话,在下与韩遂对阵若论计谋不见得能胜过他。”
“小友何须与韩遂对阵,一旦对阵自是力敌,明知不能力敌而对阵此为取死之道。凉州、关中地形复杂,若以小股骑兵抓住机会分施偷袭,早晚会如蚂蚁噬象般耗死韩遂。”
刘宠听完段颎的话,忽觉眼前一亮,一拍大腿,叫道:“对呀,我怎么没想到这点。”
“小友想来是一叶障目了。”阳球将酒坛子推到刘宠面前说道。
“小友稍待,老夫有件大礼可助小友大破西凉乱贼。”段颎说着起身回他的茅庐去了。
刘宠确实一叶障目了,一来西凉兵是天下强军,二来韩遂也是智勇兼备的枭雄,确实不好对付,这才没想到蚂蚁食象、以弱胜强之道,主要还是因为刘宠对西凉和三辅的地形不太了解。领兵作战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好在无心插柳,有段颎这尊大神在后山禁地可以讨教,这才让刘宠看到了取胜的希望。
……
刘宠和阳球喝了一圈酒,又谈了几句,段颎就从茅庐中出来了。
段颎坐回蒲团上,从袖袍中取出一本线装书递给刘宠,说道:“此书记载了老夫这一生与羌人大小一百八十战所有详情,包括羌人习性,各占敌我状况,地形种种,乃至老夫编写此书时补记的许多心得,小友详读此书对西征一事当有助益。”
刘宠欣喜地接过这本书,“有如此宝书定能平西凉乱贼……不过此乃前辈一生心血所作,在下受之有愧,只消抄录一份即可,原书当奉还前辈。”
“小友客气了,一本破书而已,闲来无事所作,若能帮到小友,也算略偿小友恩德。要不是小友,我们几个老家伙早就死无全尸啦。”段颎豪爽地说道。
“是啊,小友只管收下,若小友借段老儿此书平定西凉,说不定此书将来能传遍天下,到时段老儿必定会名垂青史,段老儿心里巴不得小友将此书收下呢。”阳球也在一边说道。
“如此,那在下便多谢了。”刘宠朝段颎拱手致意道,“黄巾之乱以致天下糜烂,如韩遂等野心之辈趁势而起,这大汉江山将来还指望前辈们出来拨乱反正。”
“小友言重了,得小友庇护,我们几个老儿现今都是闲云野鹤,天下事留待后来人罢!”段颎意兴阑珊地说了句。
“不知此书可有名目?”
“没有,小友要是想给这破书取个名也可以。”
“那在下就僭越了,既然是前辈与羌人大小一百八十战的心血之作,不如就叫《平羌纪要》好了。”
……
见阳球、段颎都没什么心思谈论天下大势,刘宠围绕段颎给的书简单聊了几句,然后就向几个老头一一告辞了。
得了《平羌纪要》,又有段颎的点拨,刘宠心下也有底气与韩遂、西凉兵扳扳手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