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文会回驿馆的路上,此时已是月挂梢头。
文会结束之后,刘表少不得排一场宴席与众人同乐,这一场饮宴下来,傅干与宋果都喝了不少,如今的宋果已没人再小看他了。
“宋将军,以前多有得罪,还望宋将军不要介怀。”
宋果见傅干向自己赔罪示好,在打了一个酒嗝之后摆摆手说道:“算了,你宋爷是那种大人会记小人过的人吗!?知道你傅公子瞧不上我,我也没指望你傅公子能瞧得上!”
“不是,宋将军今日在文会上说得荆州文武哑口无言,更是如愿与刘表结盟,将军立下这般大功,只怕回豫州之后少不得义父重用厚赏。”
对傅干这番话,宋果只差没嗤之以鼻了,心说“你宋爷怎么可能贪图那些重用赏赐,你宋爷是要回关中去的人……”
“呃……糟糕,怎么忘记找刘表要一道出城的手令了!”
宋果正在得意畅想的时候,忽然想起这件事,不免扼腕自责,“只顾着喝酒去了,倒把这件大事给忘记了……不过如今已与刘表结盟,想来刘表再不会把自己软禁在襄阳城了吧。”
宋果这么安慰自己之后,心里才松了口气。
“今日见了宋将军,才知道什么叫做‘真人不露相’,宋将军真是大才啊!”
“啊……什么大才!?”宋果心中一惊,心说这傅干是要做甚,怎么从文会出来这一路总这么笑嘻嘻地看着自己,难道他想坑我不成!?
哼,你宋爷是什么人,想坑我,没门!
“不过还是要小心一点,毕竟这少年人也不简单。”
“宋将军前后舌战荆州群雄,又为刘表献出应对袁绍那一策,宋将军这不是大才还能是什么,只怕宋将军之才不比义父帐下的荀彧、董昭、陈群、程昱、田丰、沮授差多少!”
“嘿嘿……傅公子谬赞了!”
宋果一听才知道傅干说的是今日文会上那些事,本来这些事在宋果看来也不过是稀松平常,可傅干拿他与荀彧等人相比,本来还自鸣得意的宋果立马就心虚了。荀彧那些人是什么人宋果好歹在刘宠麾下待了一段时间,他还是知道的,所以他宋果如何敢与荀彧等人相提并论。
至于舌战荆州群雄还有为刘表献上的那一道计策,不过是他在关中道上玩剩下的。
当时宋果见蒯越出言反对,一看那架势不就是要掐架吗!他宋果在关中道上的时候,山寨之间动手前少不得要先打一场口水仗,这打口水仗看的就是谁有气势,谁的声音大,谁说的有道理。
他在道上混的时候可没少干过这种事。
再说给刘表献的那一策,也不过是寨子之间相互吞并经常干的事,对他宋果来说这也不过是熟门熟路罢了。所以才手到擒来将以往怎么对付这种事的办法说了出来,不过是情形不同换了些说辞。
当然,宋果不可能把这当中的实情告诉傅干。
以他在尸山血海摸爬滚打出来的为人,他知道逢人不可把话说尽,当然他也乐得看到这个少年人对自己一脸的崇拜,“哼,叫你之前瞧不起我,现在知道你宋爷的厉害了吧!”
要是傅干知道了此中实情,肯定会感叹一句“自古草莽出英雄”,不过他是注定不会知道的。毕竟宋果已经打定主意就是打死也不会告诉傅干,而且接下来还要离这少年远点,免得他缠上自己不好出城。
……
“呀,宋将军又要出门啊!”
驿馆门口,刚要出门的宋果正好碰到急急忙忙赶来的黄发少女黄月英。
见黄月英给自己打招呼,宋果点点头笑着回了一句,“是啊,黄小姐又来找傅公子吧……傅公子在呢,小姐进去就能看到了。”
“多谢宋将军,那小女子就先进去了。”
黄月英说着就蹦蹦跳跳消失在了宋果的面前。
不过宋果看着黄月英的背影心中就很鄙夷,“黄承彦还名士呢,女儿竟然这么没教养,这几日老往人家少年郎房里钻……”
“哎,他娘的,这演的真辛苦,每次见了这个丑女还要强颜欢笑,以后最好别来了……他娘的,你要再来一次,你宋爷就揍你一次。”
当然,宋果也不过是在心里发发牢骚罢了,要真揍黄月英,不说他是一个成年人,就说荆州世族和那些名士没一个是他能得罪的。
这几日和荆州从事韩嵩商议荆、豫二州结盟的细节,才从韩嵩口中得知那日文会他竟然怒怼蒯越,那可是荆州实权派的蒯家人,宋果想想背上就惊出了冷汗,“哎,当时怎么就不提前问问人家是谁,现在好了吧,把蒯家得罪了,看来以后在襄阳要当心些了!”
宋果这几日也确实小心了很多,除了与从事韩嵩商讨结盟细节之外,其余时间都待在驿馆,襄阳四城八街也不见了这位宋爷的踪迹,而且宋果每次出行恨不得把驿馆的护卫全带上。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位宋爷真人露相之后潜藏锋芒了。
再说宋果这边表面对黄月英笑嘻嘻又在心里鄙夷了一顿之后也就带着一大群护卫出门去了,看方向是朝州牧府去的,看来又是去和从事韩嵩商讨结盟细节去了。
傅干这几日见宋果是越发勤于正事,为结盟一事不辞辛劳连日奔走,而且结盟的细节也商讨得差不多了,也不禁对这位宋将军越发地刮目相看起来。
至于宋果为什么这么勤奋,就不是他傅干能知道的了,毕竟宋果也不过是想赶紧了事,好回关中去。
本来这几日他宋果就想找机会出城去的,可没想到那个从事韩嵩每日都要找他谈正事,这才导致宋果一直没找到出城的机会。要是襄阳的城门晚上不关的话,他肯定连夜出城去了。所以他宋果这才想赶紧把结盟的事搞完,这才在傅干眼里看起来勤奋了不少。
可同时傅干也为黄月英一事感到烦恼。
这个小姑娘好像是雷打不动一般,每天都会跑来缠着自己问东问西的,从东莱到豫州的各种玩意儿,再到各种技术,还有自己义父的事,这个小姑娘似乎就没有完的。
他傅干哪里有心思应付这个丑女。
可这节骨眼儿上,他傅干也不想得罪荆州的任何一个人啊,毕竟这丑女的父亲是黄承彦。而黄承彦有可能与刘表成为连襟,据说蔡家主事人蔡瑁正打算将待字闺中的姐姐嫁给刘表做继室,以便巩固蔡家在荆州的地位,而且好借此掌控荆州的水师。
要知道黄月英之母也是蔡瑁的姐姐,而且是蔡瑁的长姐,一旦蔡家与刘表联姻,那么黄承彦也就与刘表成了连襟。所以傅干才不好在豫、荆二州结盟的节骨眼儿上得罪黄承彦,以防出现万一从而影响两州结盟。
所以傅干这才不得不整理日陪着丑女黄月英唠个不停。虽然东莱的事他知道得不多,但豫州的事他可是桩桩件件都清楚啊,虽然有些因机密不方便泄露,但除此以外的事都足以满足黄月英这个好奇宝宝好听众了,而且还有他义父如何征战四方,又如何安民理政,这更是足够与黄月英说上一千零一夜了。
在他傅干说得滔滔不绝的时候,他不知道作为听众的这位丑女已从他的话语中对豫州格外的向往起来,而且对他口中的那位义父愈加崇拜起来。
……
江夏境内。
刘表亲自领兵拦住了孙坚南下之路。
“刘表,你为何带兵截我归路!?”孙坚在马背上朝刘表大喊。
看着前面列阵以待的荆州兵马,孙坚有些心惊,毕竟身后的部众论兵力远不如刘表带的荆州兵马,要是这场仗真的打起来,想来必定是一场恶战,到时候不知道麾下有多少弟兄能活着回到长沙。
“文台将军,袁盟主致信与我,言道文台将军私藏传国玉玺,让我领兵拦截,袁盟主之命我荆州不敢不从。”
“原来如此,那今日你我一战是在所难免了!?”
“确实有人劝我拦下文台将军,夺回传国玉玺。”
“既如此,那要战便战吧!”
“文台将军勇武,何必如此着急。眼下我荆州已与豫州结盟,听闻文台将军与我那豫州贤弟交好,不知此事可当真?”
孙坚无论从袁绍书信还是有人劝刘表的话中都听出来,今日与刘表这一战怕是免不了的,不过却不知刘表最后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孙坚还是实话说道:“不错,本将与刘豫州相交莫逆,从征讨黄巾到讨伐董卓多番并肩作战,我孙坚敬服刘豫州之勇武,更感激刘豫州三番五次相助之恩义。”
“既如此,那我刘表今日就看在我那豫州贤弟份上,放文台将军过去。”
“什么!?你要放我过去!?”孙坚以为自己听错了,又大声问了一句。
“对,不过为了给袁盟主一个交代,我刘表会让麾下兵马布阵,文台将军可领兵冲阵一番,我自会命麾下让开一条路,就当作是文台将军冲破我军大阵突围而去。”
“这……”,孙坚听完不禁一愕。
以孙坚百战生还的谨慎,对刘表这话的真假自然存疑。
“主公,不可轻易上了那刘表的贼当,那刘表表面忠厚,内里却是狠辣之辈,万一我等冲阵,反中了刘表奸计,只怕到时我等都会葬身于此。”部将程普见孙坚面有疑色,于是出来劝道。
孙坚点了点头说:“德谋(程普字)所言有理。”
见孙坚半天没有反应,刘表又大声喊道:“文台将军可有疑惑?世人皆知文台将军有猛虎之称,我荆州兵马如何是文台将军敌手,我刘表庸碌老迈,又如何敢与文台将军争锋,将军尽可放心闯阵。”
“前面可是孙将军?”
刘表话音落后,又一道不同的声音传了出来,孙坚放眼望去,只见刘表身后闪出一面与荆州旗色不同的旗号,孙坚一看那是自己再熟悉不过的豫州旗色,那正是一面“宋”字将旗,孙坚思索一圈也没想出来刘宠麾下有哪一位宋姓将领,“难道是广成关那个姓宋的降将?”孙坚想到刘宠麾下的宋姓将领唯独有可能的就是那员降将。
但那个降将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刘豫州结盟荆州的使者不会就是他吧?!”
孙坚想到这个可能就觉得不可思议,那个降将是什么人,孙坚是再清楚不过了,刘宠怎么可能让那么一个人担任豫州结盟刘表的使者。
不过孙坚还是在马背上答了一句,“正是孙某,不知道这位将军是何人?”
“末将乃是刘豫州麾下宋果,此番奉我主之命出使荆州结盟,好在不负我主重托,如今我豫州已与荆州结成同盟。念在孙将军与我主之交情,刘荆州已接受末将之议,放孙将军南归。”
“孙将军大可放心冲阵突围,末将以豫州牧名义担保,刘荆州无意加害孙将军。”
不说孙坚,就是孙坚麾下四将在听完宋果这番话都被震惊到了,“难不成真是这个宋果为我等谋了一条生路!?”
虽然孙坚与四将表示难以置信,但有宋果这话而且是以刘宠的名义作为担保,孙坚与部将对冲阵突围一事也就放心了许多。
毕竟无论是硬战还是刘表有意让路,这一场突围是免不了的。
“既如此,那就多谢宋将军,还请宋将军替孙坚多多拜上刘豫州,就说刘豫州恩德,我孙家世代铭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