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摸是过了半日,毕竟韩嵩已经随刘宠一道在郡学的膳堂用过了午膳,然后陈郡郡学士子的考教成绩也都出来了。
还是郡学的广场,不过考教成绩优异的已经在众学子前面站了一排。
刘宠朝众学子说道:“诸君皆是我陈郡的青年才俊,今日考教不过是切磋琢磨。既然优胜者已考教出来,那便如此前所言,诸位是愿升入书院继续进学还是出仕或从军?”
刘宠后面这句话明显是望着前排的优胜士子说的,所以在刘宠说完之后,前排士子当中就有人站了出来。
韩嵩见这第一个站出来的正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少年傅干。
韩嵩也曾好奇怎么自到陈县以后就没再见过这个少年,后来一问才知道说人家重回郡学去修学业去了。
所以韩嵩才能在这场考教中见到傅干,而且在他与刘宠旁观考教的时候,那场辩礼韩嵩就看到傅干言辞滔滔,颇有力压群雄的感觉。
只听傅干站出来说道:“回禀义父,孩儿愿出仕为官。”
“好,那便如你所愿,为父就授你梁县县令,待回府拜别你母亲之后就到州牧府领了官身早日赴任去吧。”
“孩儿遵命。”
对于出仕一事,傅干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尤其这次随宋果出使荆州的收获,更加坚定了他出仕的决心。他大多数时间都待在陈县,虽说陈县富庶,四民安居乐业,百姓丰衣足食,可荆州一行揭开了他脑海中许多尘封的记忆。那些记忆包括当年西凉的经历,还有随他义辗转南北的见闻,甚至还有这些年有多少流民涌入陈郡,所以他决心出仕为官,造福一方。
而刘宠对这个义子也很欣赏,这次出使荆州的表现就很不错,所以也就满足了他要出仕为官的愿望。再说这个义子也大了,也可以丢出去历练历练了。
所以就把讨董新收的梁县县令给了他。梁县本来是属于河南尹,可现在别说河南尹了,整个洛阳都是赤地千里,刘宠救回来的数十万百姓根本无法回到洛阳居住,所以才迁来了豫州,也有些就近留在了梁县一带。然后刘宠就索性把梁县划入了颍川郡,并且把广成关划到了梁县,所以梁县也就成了颍川的西北屏障。
这也才使得豫州的地盘增加到了一百个县。
傅干退下去之后,又一个少年站了出来,韩嵩对这个少年很有印象,记得是在考御科的时候,这个少年无论是驾车还是骑马射箭表现都很出众。
“回使君,马超也愿出仕。”
马超向刘宠说出了自己的想法,韩嵩才知道这个少年的名字。
“也如你所愿,那就授你为梁县县尉吧,择日与别成同去赴任。”
“多谢使君。”
见刘宠答应了自己的请求,少年马超也就乐呵呵地下去了。
看着马超转身的背影,刘宠心中也在感慨,“希望这个马超经过了郡学的熏陶,不再是历史上那个敢背父造反和抛妻弃子的马超吧。”
“使君,典满也要出仕。”
马超下去之后,又一个少年站了出来,韩嵩对这少年也很有印象,当时考教御科的时候好像就与那个马超在一争高低,结果好像还是输了马超一头。
要是韩嵩知道这个少年典满是典韦的儿子,他肯定会吓一大跳,因为绝不会有人相信典韦那个莽汉的儿子会在郡学六艺考教中考出优异的成绩。毕竟以典韦那样子来看,他的儿子像他一般用手握刀还差不多,哪能操琴提笔啊。可事实就是这样,典韦将儿子送到郡学陪太子读书以后,这个儿子如今可是文武双全,也从一个小莽汉变成了陈县的一位翩翩公子。
毕竟刘宠有承诺在先,所以也答应了典满的请求,封他作了梁县的县丞。如此一来,傅干、马超、典满三个少年公子更加开怀了,毕竟是好友又兼同窗,又能在同一个县为官,只怕天下如这般的好事并不多见。
其实刘宠前后见这三个少年都请求出仕,才索性将三人放在了一起,他倒想看看,这三个少年能不能治理好一个县。
接下来的士子也有继续请求出仕的,刘宠照样封了县官。不过也有请求进入书院继续求学的,刘宠也照样满足了他们的要求。而且请求进入书院的有个叫梁习和何夔的让刘宠印象很深刻,刘宠依稀记得好像在哪儿听过。
要是刘宠能想起来的话,就知道这个陈郡梁习就是历史上大破轲比能与刘馥、张既、温恢、贾逵并列的曹魏最有能耐的刺史。而何夔就是陈郡何氏出身,虽然比不上陈郡袁氏这种望族,但祖上也出过车骑将军,而且历史上他儿子何曾就是西晋开国元勋之一,在魏晋门阀时代,陈郡何氏也是响当当的。
……
眼见这场六艺考教优胜的士子都分配完了。
却不想郡学孩童学子当中有一小儿站了出来,大声喊道:“父亲,孩儿有疑议!”
“呃……你有何疑议啊?”
不说韩嵩因那小儿的话还没反应过来,毕竟区区一个小儿怎敢在一个州牧面前,在众目睽睽之下扬言对州牧大人的决定有疑议,而且还口称父亲!难道是这位年轻州牧的儿子!?这更加让韩嵩不能接受了,怎么堂堂州牧的儿子会在郡学,不应该都是在自家学堂请名儒教授吗!?
不过刘宠在说话时那脸上洋溢的父爱让韩嵩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一时间韩嵩也就接受了这看似不合理的事。毕竟再看在场的郡学士子好像早就知道他们州牧的儿子也在郡学一样,而且对于这位州牧家的儿子在大庭广众之下向他父亲提问一事也似乎习以为常。
所以韩嵩除了接受还能如何,当然还可以感叹一声这郡学的学风还真是奔放!
韩嵩又听到刘宠这儿子接着说道:“父亲,为何不以六艺单科成绩排定优异?”
“为何要以六艺单科成绩排定优异啊?”
“孩儿在书道的成绩也很优秀,可六艺考下来就输了,孩儿也想进书院,父亲这样做不公平。”
“对,兄长说的对,父亲,这不公平。”
在刘宠那个儿子后面又一个孩童站出来喊出这句话的时候,真是把韩嵩吓了一跳,话说怎么刘宠还有个儿子在郡学,而且这胆子也太大了吧,哪有这样与兄长一起顶撞父亲的。
这只怪韩嵩不知道刘宠平日里在家中就是这么纵容他儿女的,说是不能把儿女教成循规蹈矩的呆瓜,即便他们亲娘反对也没用,而且只能在背后偷着教育自己儿子要遵循礼教。
却见刘宠对他这两个儿子的举动也不愠不怒,反而以循循善诱的姿态问道:“为何不公平啊?”
“孩儿在琴艺考教上的成绩也很优秀,也想和兄长一同进入书院,可父亲不以六艺单科成绩排定优异,那孩儿与兄长都没机会了。”
韩嵩打眼一看,才发现对刘宠这两个儿子也很有印象,这两个孩童不就是在考教琴艺和书法的时候弹奏《南山》和用飞白体写《孝经》开宗明义篇的那两个孩童吗!
当时韩嵩还在想是谁家孩童如此妖孽呢,原来是这位州牧大人家的儿子啊,难怪这么妖孽。毕竟家学渊源嘛,有妖孽的父亲,儿子又能差到哪里去。
要是刘宠知道韩嵩心中是这么想的,肯定会大呼“德高兄冤枉我了”。
要说大点的长子刘服,那全是他那出身颍川荀氏的母亲除了在家中手把手教儿子以外,还请了名师到府上补课,而且尤其是对儿子的书法要求很高,所以这才让刘服小小年纪练了一手好字。
至于次子刘佐,他母亲与罗敷可要好的很,而且草原女子向来就偏向以喜好行事,所以在刘佐小时候发现他喜好音乐之后,他母亲和罗敷就从小就开始教他音律。他母亲虽说不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但草原儿女的歌舞却是不差的,再加上秦楼出身的罗敷一起教授,想不教出一个通晓音律的儿子都难。而且自从蔡琰入府以后,可以说他母亲就请蔡琰给他进行了强化训练,所以结果就可想而知了。
所以才说韩嵩冤枉了刘宠,再看刘宠听了小儿子刘佐的话之后脸色就变了,换了一脸严肃朝两个儿子说道:“真是把你两个骄纵坏了,你们这话也叫公平吗?明明是看着成绩为自己说话。”
“你说你们小小年纪在琴艺和书法上就有如此造诣了,这对其他士子来说公平吗?还不是你们接受了比别人更多的教导。作为君子就该敢于面对一切挑战,哪怕是自己不能做到的,也不能势弱。”
“我看了看你们两个的成绩,在射、御上成绩不佳,那是因为你们年纪还小。既然你们在郡学与其他人共同求学,就该敢于同台较艺,等你们长大了身量和力气上去了,自然也不会输给别人。可要是仗着自己有点儿好成就,就敢倚着身份为自己说话,那就不是君子所为。”
刘宠对自家儿子说完这番话之后又望着身边的郡学博士说道:“博士,罚这两个家伙将‘君子不器’和‘君子不重则不威’这两篇抄写一百遍。”
“一百遍!?”负责郡学孩童教学的博士一听就叫了出来。
这两句话可是分别出自《论语》的《为政篇》和《学而篇》,这两篇的字数可不少,不说让这等孩童抄写一百遍,就是让一个少年抄写这么多遍也很够呛啊。
却听刘宠“恩”了一声再说道:“不止是抄写,抄写完了之后本将还要当面考教两个家伙这两句话中的意思,你可明白!?”
刘宠都这么说了,这位博士还能怎样,只好苦着脸说“在下明白、明白”!
看来传闻说州牧大人对自家儿子过于骄纵的话也不见得属实,至少这番惩罚就相当的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