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服、刘佐两兄弟没想到一向慈爱的父亲会给自己这么重的惩罚,一时间感觉委屈得不行,可又不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哭出来。只好在心里打定主意等回了家再找自己母亲大人告状。
原本他们这些郡学孩童可以不参与这次考教,只用在旁边观摩就可以了的。但既然两兄弟参加考教了,那就要正视结果。
虽说两个小孩子不懂事,但这种事情是不能放任的。毕竟这两个家伙的话有些过于自私自利了,而且这动机和考试走后门或是要搞暗箱操作也没什么区别,所以刘宠才不得不狠狠责罚一下这两个家伙。
同时更多的也是做给别人看的,毕竟不能让人觉得豫州有这种空子可以钻。
宣布完了对两个儿子的处罚,刘宠又接着朝众人说道:“诸位,我豫州的青年才俊不止出仕为官和进入书院这两条路,天下之大,诸位能做的事太多了。”
“当此天子蒙尘之际,虽说我大好男儿都该志存高远,以兴复汉室为己任。可我刘宠想告诉诸位的是能安身立命才最是要紧。希望诸位无论是从郡学还是到时有幸从书院完成学业,都能做到修身齐家,我刘宠作为州牧,不希望我治下子民尤其是从郡学和书院走出来的士子到时候颠沛落魄。”
“故而今日本州牧告诫诸位,男儿可以无志,但不可以自丧。与其志存高远,不如珍惜平凡;与其奢求出人头地,不如做好自己能做的事。殊不知当诸位以后在各自的行当,能把自己该做的事做好,能与妻儿父母共享天伦,便是人间最大的福气。”
“这也是为人该有的最起码的志向,这也就是所谓修身与齐家。”
“望诸位不以平凡为耻。虽说诸位都是我豫州的青年才俊,可世间大多数人都还是平凡的。本州牧不希望诸位日后在事不能遂愿之时,而感叹伤怀以致自丧,更不愿看到诸位因志存高远而错失那些平凡的美好。”
不说韩嵩,就是州牧府的文武还有郡学的众博士,乃至在场的众士子在听完刘宠这番话都大感诧异,不说州牧大人,就是郡守、县官、师长在这种场合不都是应该讲一番励志的话吗!?
怎么这位州牧却反而讲出这番道理!
不以平凡为耻,难道州牧大人希望我豫州的青年才俊甘于平庸不成!?
可众人再细细品味着州牧大人这番话,许多回忆就禁不住涌现出来,这辈子至今为止的记忆画面就如走马灯一般在眼前闪过。
有士子想起了因求学而错失的心仪女子,有官吏想起出仕以来因公务疏于照顾而失去的家人,更有人想起了正如州牧大人说的自己当初立下过的宏愿,可如今岁月蹉跎,当初的愿望何在,反而正如州牧大人所言,因为那些宏愿错失了多少人间的美好。
或许有得便有失吧。但正如州牧大人所说,人大多数都是平凡的,不是你希望不平凡就能变得不平凡的。
若是真能遂人意,那世间皆是非凡人!
所以懂得平凡才是最重要的。因为一切的非凡都是从不平凡开始的,若是连平凡都不能甘之如饴,那又如何能做到非凡。
……
刘宠之所以要对郡学的年轻人说出这番话,也是因为他觉得纯粹的理想主义教育不对!
对眼前的这些孩童、少年和青年人,不能完全给他们灌输理想和励志鸡汤,毕竟看看在理想教育和鸡汤洗礼下成长起来的,有多少是因此而毁掉的。
当现实与理想脱轨,不管你是如何努力又是如何坚持,可看到现实与理想的距离越来越远,有多少人能坚持下去,而且谁能保证他有能力坚持下去。
看看那些在理想教育下成长起来,到了成年之后还无立身之资的,甚至是在饱受十多二十年这种教育之后的青年人,他们又有多少成就了当初的自己,又有多少失去了他们当初的自己。
曾经那个可贵而又平凡的自己还能找得回来吗?!
心中那个理想的自己和那个理想的人,什么时候才能到来?!对于有些人来说,或许永远都不会来。
……
若是人人以平凡为耻,个个都想出人头地,那么这就是一种病态,这种病态是不对的!
所以理想要有,但要更加懂得平凡是真!
毕竟你我都是凡人,只有成就了平凡才能造就非凡!
试问既不修身,又不齐家,一味坚持着理想或者说是那份妄想而活到三四十岁还是形单影只而一事无成的人啊,你又如何能成就非凡呢?!
毕竟修身齐家才能治国平天下。
修身齐家是平凡,治国平天下是非凡。试问身不修,家不齐,那你又如何去成就那非凡的“治国和平天下”!
所以刘宠觉得有些东西它真的不对,不该是那样的!
因此才有了这番话!
毕竟你给了人理想就要给人匹配的能力,若是只给人灌输理想,而不给人实现理想的能力,那么你就是不负责任,就是在毁掉一个人,甚是是一群人,乃至一代人!
……
既然在这个世界,他刘宠还能做点什么,那他也希望能改变点什么,他不希望有些明知的错误和悲剧因自己而上演。
毕竟这是有惨痛教训的。
东莱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如今的东莱无论是百姓还是郡县官吏和府库,若是论富庶可以说是冠绝大汉一十三州。可东莱并没有让人真正感到幸福,像王老三、李老二那样的人不知几何。
要是东莱上演了“国进民退”或者“国退民进”还好说一些,但如今的东莱可以说是“国家和人民都很富裕”,但结果又是如何!
所以说这种事情是有惨痛教训的。
当初刘宠在东莱只顾着搞经济发展,以致让人们丢失了很多东西。如今的东莱想要回头已经不可能了。因为人心里面的有些东西一旦引爆了,那将比毁天灭地的恶魔还可怕。
所以钟繇与田丰、沮授等人如今治理东莱也可以说是呕心沥血。
比如对于东莱的“王老三现象”,钟繇等人只好以太守府的名义颁布了法令,法令规定凡是东莱的婚丧嫁娶用度,无论是聘礼还是嫁妆有超过法令规定的,一律将当事者全家老小羁押收入大狱,并罚为苦役,根据超出规定多少完成苦役的再放归乡里。
在钟繇等人压制住汹汹民意和依照法令办了一批婚嫁的聘礼和嫁妆超过规定的人家之后,东莱的“王老三现象”才有所缓和。
如今的东莱,那些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娶妻给了多少聘礼和嫁女陪了多少嫁妆,而打着大旗在迎亲送嫁的路上大肆炫耀的人已经不复存在了。
东莱各县的人们已经不再像过去那般看到有人娶妻嫁女的时候,打着上书“聘礼五百万钱”、“陪嫁东莱豪华马车五辆”和“郡县城内房屋十套”这种大旗的了,人们也都接受了太守府的法令,各项用度再不敢超出法令规定,人们也都不再相互攀比。
因此有更多的人拿出钱财按照太守府的政策做各种投资,以进一步推动东莱本地的建设和发展。甚至有人把这些钱财拿出来随东莱水师前往海外投资,比如三韩和倭国。而在大汉其他州郡投资的也不少,只要州郡内政稳定,就有不少东莱的商人百姓组团前往投资。
虽说现在乱世来临,但至少豫州、荆州这些地方还算稳定,不过豫州还是东莱商人百姓投资的首选。
以致于刘宠在发展豫州的时候有民间资本参与,豫州才能发展得这么快。要不然以豫州的能量,如何能在短短一两年之内办那么多事。毕竟豫州六个郡国又是屯田、建作坊、修水利、通河运、组水师、造战船的。
……
所以随着如今的东莱百姓钱越赚越多和民风逐渐复古,人们的在东莱生活的幸福指数也越来越高,对东莱各郡县的官府也是越来越拥戴。
毕竟“治大国如烹小鲜”,豫州无论是土地还是人口,又如何是区区一个东莱可比。
所以刘宠在豫州的施政不得不更加小心,有些事情虽然一时对豫州的发展能收到奇效,但若明知是错,那也不能饮鸩止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