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杨宛若,良玉当下便没了兴致,那日肖穹潜入房中给她下了药,而后肖容便在杨应龙耳边怂恿他将杨宛若送出杨府,毕竟是抓了人家的母亲,且又不知下场如何,应当要避人耳目才是。几人这么一合计,便连夜将杨宛若送到了平越府,也不知杨宛若对于一觉从播州睡到平越府这事是什么感觉,心中又落没落下什么阴影。
四月初,已是春暖花开万物俱茂之时节,天气渐渐转暖,良玉又生性好动,这天在屋中是待不住的,但此时因杨宛若回了家,她什么毛病都可以克服,左右眼下杨府的事接二连三的出,张时照此时又跟着来掺一脚,是以杨应龙还腾不出空来找良玉的晦气,她也不用时时刻刻同杨宛若一起,虽说这么做有些不厚道,但那杨宛若作闹起来也着实骇人,能少惹还是少惹罢。
肖容见她站在屋中央抛着樱桃,笑问:“无聊?”
良玉点了一下头,生怕感情不到位,又跟着点了两下。
肖容瞟了她一眼:“早知便不用田雌凤做你挡箭牌了,如此你的日子还能有趣些。”
良玉手一滑,樱桃直奔肖容面门而去,他懒得躲,直接张嘴接下,而后吞入腹中,又朝良玉招了招手:“你过来。”
良玉不明所以,犹豫着走到他跟前:“做什么?”
肖容温柔执起良玉的手,缓缓抬至唇畔,而后将樱桃核吐在良玉掌心。
良玉正要收回手,忽听杨宛若的声音响在门口:“你们两个光天化日之下是在做什么?”
诚然,这个姿势是有些令人想入非非,但良玉自诩是正经人家的孩子,起码要比肖容正经上不少,自然是要澄清一下的。
她正要开口,杨宛若便哼了一声:“外面有人找你们,徐姓。”
肖容被还未来得及完全咽下的樱桃肉给呛了一下,转头瞧着着女装的良玉:“先去将衣裳换了。”
良玉也猜出来者是何人,慌忙将樱桃核塞到杨宛若手中,向外跑时听得她嫌弃的大叫一声:“秦良玉!你这混蛋!”
徐时同杨应龙亦是老相识,是以此番来倒也不算突兀。算算肖容同良玉来播州已有十余日,这么久还未回去,军心不稳不说,想起两人之间那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被覃氏得知后,他更加忧心,当然,同样忧心的不只是他,文昭也是惨白着一张脸,一日三遍的在他耳边念叨着如何挂念两人,但马府有事走不开,想请他出来寻二人回去,这无奈之下他才会来播州请人。
杨应龙见徐时神色焦灼,调侃道:“徐兄难不成是有什么急事?”
徐时长叹出声:“这几日,肖容同秦亮他们两个……”
杨应龙正纳闷何人是秦亮,便见肖容同良玉被家仆请了过来,当下收了声,决定作壁上观。
徐时瞧见两人时,先是给肖容行了礼,这一拜将此番目的道明,是属下来请将军回营坐镇。其实前几日田雌凤一死,肖容便有辞行之意,无奈杨应龙总有百般借口将他拖住,是以他也不好强行请辞。
“徐叔怎么特意前来?派个人便好了。”肖容将他扶起,威严之余,面上还带了责怪之意。
徐时又叹了一声,附在肖容耳畔小声道:“夫人不知从何处听到了你同秦亮之事,眼下已将此事同大人说了,这事我也是才听说,是以此次回去,你们二人要做好万全准备。”
肖容闻言,眉头一蹙:“好,我知道了。”
杨应龙见两人附耳交谈,视线也便没有在两人身上多做逗留,转头吩咐管家准备好酒菜,而后又邀徐时同肖容一起在杨府的园子中逛逛。
张氏被害一事闹得沸沸扬扬,徐时既是来了,于情于理也得问问这事,举目环视了九曲回肠的园子,徐时先是感叹:“这园子当真有晋人桃花源之风范啊。”后又顺其自然道:“杨夫人在世时定然没少在这园子上费心。”
提到张氏,杨应龙表情稍稍怔愣了一瞬,而后便恢复如初:“是啊,她在时,这府上一干事宜皆是她做主。”话到此,不禁眺望着远处的太湖奇石,似是在追忆过往,面上这才显出些悔意。
徐时眨了眨眼:“我听闻那些日子你受冤入狱,被叶巡抚处处针对,最后是李总督从中相助菜得以出狱?”
提起李化龙,杨应龙气便不打一处来,刚酝酿出的那几分柔情生生被“李化龙”这个三个字毁了,徐时为人耿介,杨应龙并未有他会传话的顾虑,大大方方的冷哼一声:“那类背信弃义之人不提也罢!”自打田雌鹤道出李化龙同田雌凤的关系,他便对此人深恶痛绝,前些日子李化龙派人前来问询他近日情况,亦被他敷衍了过去,虽不能得罪他,但走走过场还是可以的。
见他对李化龙是如此态度,徐时也不便再深问,点了点头,而后转头对心不在焉的肖容道:“眼下天色也不晚,我们用过饭便往回赶吧,这些日子倭奴又有进犯之势,屡屡在边界挑衅,朝廷有集结重兵之意,不可轻视。”
杨应龙起初邀肖容同良玉前来便是有意暗地里解决良玉这块在喉之鲠,但随后出了田雌凤这档子事的确令他措手不及,这事他还不知要如何同杨宛若解释,再说那张时照近日也是三五不时便要闹出来一些事,为防止他胡言乱语,杨应龙必然要目不转睛的盯着他,是以他委实是自顾不暇,相比之下,良玉那档子事可以推后再议,此时听徐时要带两人走,急忙点头附和:“原本还想留你三人多待几日,但倭奴之事无小事,既然如此,我便不留你们了。”
饭后,杨宛若得知良玉要走的消息,连哭带闹的扯着良玉的手臂:“不行,我这刚回来没几日,你怎么就要走了?”
良玉只觉额角青筋猛跳了几下,为避免徐时起疑,她不动声色将胳膊从杨宛若手中抽回,见她又是一副悲痛欲绝的模样,小声安慰道:“我此番回去也是有要事,待得空了定会来找你,你乖。”
话落,以余光瞟了瞟一旁同样用余光在打探这边情形的徐时,见他面色平常,心中不禁松了口气。同样松了口气的还有徐时,在他看来,这秦亮是男女通吃,若给他找个貌美且品行好的姑娘,让他从肖容身旁离开,估摸着也不是不可。
三人回去时不约而同选了骑马,速度自然是比乘车要快,一路风尘仆仆到了石柱,却见马斗斛已坐镇营中,手旁杯中的水尚冒着热气,轻烟袅袅,竟是避开马斗斛身前,见肖容同良玉归来,他眉头紧紧皱在一起,身边坐着的神色漠然的覃氏此时面上却显出一抹幸灾乐祸之态。不用细想,肖容也知道双亲这副形容是要做什么,也不急着开口,先是行了一礼,而后静待马斗斛发话。
“荒唐!”马斗斛猛一拍桌子,那杯身被震得移了位置,大部分水洒在了桌面上,有几滴还溅到了马斗斛手上,覃氏见状掏出帕子将水擦去,而后坐回原处,冷言道:“你们二人当这是什么地方!”
良玉从进了这主帅帐篷便是一头雾水,这时更是被马氏夫妇一口一个“荒唐”给说的摸不着头脑,悄悄瞥了眼肖容,见对方朝自己眨了眨眼,似有安抚之意,便又老老实实的站直了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