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证物交给了翟宴清以后,皦玉便不管朝廷那边还有什么动静,年关将近吕家的铺子都忙碌不已,尤其知道了年后吕家会有主事之人到上京城之后,前来打探的人更是不少。宋书生那里皦玉已经去信庄子上,这人不要弄死了,开春之后还有用处。
只是看着街道上日渐浓郁的年味,皦玉却是毫无感受,这些年吕伯父吕伯母对她的疼爱不假,手下的丫鬟掌管们也很是忠心,可皦玉心中始终没有波动,最多只有感激,只有用一抹浅笑缓解尴尬。
身后的怡文替皦玉披上披风递上手炉,见皦玉始终望着窗外,还以为她是思念吕伯父吕伯母了,特意做了不少南州城的菜肴给皦玉,皦玉知道怡文的好意,不忍拒绝,只是私下却有了想法,“年节那日,你们都自己去玩吧,把我要的东西都准备好就行。”
街上的欢声笑语、锣鼓喧天,皦玉都只是站在窗边淡淡的看着,偶尔听见下人们热闹的欢笑声,皦玉看着时辰差不多了,便自己穿上披风,拎上一旁的篮子便出了门,和热闹着要归家的人群不同,皦玉正向城外走去。
皦玉越走越偏,朝着城外的林子,绕到了林子的后面,远远的便看到了两座墓碑,皦玉走上前去呆呆的看了半天,方才如梦初醒般,放下篮子,将带来的贡品一一拿出来摆上,恭恭敬敬的上香跪拜后,便在一座墓碑前坐下,安安静静的开始烧纸钱。
黑暗的林间,火光熠熠,时有飞灰在空中飘落,火光在皦玉脸上显出明明灭灭的光亮,本来应该是悲伤的时候,皦玉也是心里空荡荡的一片。
如今倒是越来越相信当日荣日所说的,情根受损,眼下她就是个毫无情感的人,哪怕知道要做什么,也只是像个木偶似的,一板一眼的做着而已。
皦玉烧完了纸钱,起身来到一旁,在墓碑边坐下,轻轻倚靠在上面,双眼出神的望着火盆,手上不自觉的摸着腰间挂着的玉石,虽然只有刚到这个世界的第一日和荣日说上了话,但是在这时间有些茫然的时候,皦玉都会不自觉的摸着玉石。
耳边忽然传来声响,皦玉立刻警醒,“谁?”
皦玉警惕的看着林间缓缓走出来的身影,只见那人手上也提着个篮子,直到那人走近,火光照耀到脸上才发现是翟宴清,皦玉便松懈了下来,“你怎么来了?”
翟宴清提着篮子走到墓前,将自己带来的东西也摆了出来,“每年年节我都会来祭拜一二,若是旁的时间来只怕太过显眼。”
看着翟宴清上香祭拜,皦玉酝酿了半天,最后只有郑重的两个字,“多谢。”
翟宴清手下一顿,转头看了眼皦玉,又继续做手上的事,“不必,老师也是我的家人。”
皦玉见翟宴清拿出了一壶酒,有些奇怪,“为什么还有酒?祖父和父亲喝酒吗?”
翟宴清轻笑一声,“当然喝,只是老师的年岁渐长,师母要是知道老师喝了酒就会念叨几句,老师便会偷偷的喝上几口,就是这样都要注意不能被人发现。至于师兄,其实也会喝酒,只是每每喝了酒总要抱怨,说是自己的宝贝女儿嫌弃他一身酒味,不让亲近了。”
皦玉听翟宴清提到了自己,明显愣了一愣才开口道,“我不记得了。”
“不记得也不奇怪,毕竟你当年只有六岁。”翟宴清将酒杯放在墓前,便学着皦玉席地而坐,静静的看着火堆燃烧。
“是吗?可是我还是希望我能记得他们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记不得他们的长相,便是到了他们的墓前,我都不知道要和他们说些什么,这样也不奇怪吗?”
翟宴清扭头看了皦玉半天,看出了皦玉的茫然,“不奇怪啊,这十年里,他们都不在你的生命里,而你的身边却多了许许多多的人,这些人冒着危险,给了你如家人般的照拂,于你而言,对他们的记忆恐怕只有最后逃亡的事情了吧?”
皦玉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自己经历的就是逃亡,又听翟宴清继续开口,“哪怕你不记得他们了,哪怕你只记得逃亡的事情了,可你们之间的血脉亲情不会改变,只凭着这点血脉,你就来上京城为他们翻案了,十年的筹谋,非一般人可为。”
皦玉看着翟宴清被火光照亮的脸庞,连同他嘴角微微的笑意都显得特别清楚,此刻皦玉的心里也涌起了阵阵暖意,就连嘴角也不自觉的学着翟宴清,微微勾起。两人就在这静谧的地方聊了半天,直到照耀着玉石闪烁的火光熄灭,两人才如梦初醒。
自那日之后上京城中便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沉浸在年节的氛围中,直到过了元宵,这种热闹才渐渐安静了下来。
然后就忽然有几个自称是萧家后人的来了上京城,借着圣上的诏令住进了驿站,可惜没过多久刑部就以冒充他人的罪名,直接抓进了刑部大牢,让人又津津乐道了许久。
听到这样的消息,皦玉的嘴角划过一抹冷笑,当真是步步谋划,可惜萧家确实没有其他人了,要证明萧家后人的身份,总要通过翟宴清验明正身才行,“快要开春了吧?动工的日子和工匠都安排好了吗?”
“都安排好了,小姐放心。”
“嗯,那别忘了给克明公子送个口信,莫忘了多多关照一下京兆府尹,毕竟有些案子他们也头疼。”
刚过了立春,吕家买下的院子就准备动工了,动工时特意请了不少邻里来热闹一番,撒了不少喜钱 ,让周边的百姓都知道,如今有这么一处院子就要动工了。
只是没过两天,这喜事却变了味,这上京城中荒废了好几年的院子里,居然挖出了一具尸骨,惊动了京兆府前来查探。
经过京兆府衙门查看,是一具死了至少十年以上的尸骨,但尸骨周围,却没有任何能够证明尸骨身份的东西,问了牙行才知道这个院子十年间已经转手了两回,十年前这院子是在姜夫人孟莺的名下,在这之前是萧家嫡女萧望诺的陪嫁。
一时间萧家嫡女私奔出逃的事情,又被人翻了出来,连京兆府接到女子状告夫君骗婚这事,都没能引起旁人的注意,“这萧家的事,从年后开始就没停过啊。”
“这书香世家出来的嫡女私奔,多少年也就这么一件,能不稀奇吗?”
“也是啊,因为一个嫡女私奔,连整个家族都没了的,也就这么一个萧家了吧?”
“没了不也是应该的吗?不是说通敌背国吗?”
“不是说信件都是假的吗?”
“这你也信,要真是假的,那当初从萧家搬出来那么多财宝,怎么解释?这都多久了,朝廷都没有消息,肯定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