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房梨香苑里也不安定,柳氏披散着头发,脸上也还未及上妆,捏着拳头道,“快去将那个薛贵秘密处死,定不能让他活着见到官差大人。”
汤嬷嬷立刻就带人去了。
柳氏原本是想收两边的银子,结果一分钱也没捞到,着实气得不轻。但又怕薛乹将她供出来,只能一了百了。
存菊堂中老太太已叫人熬了一碗汤药叫王善保家的亲自端过去给秀娥堕胎。若她愿意喝,就还做三房贵妾,改名青玄。若是不喝,穆家留不住她,让她带着肚子里的野种有多远走多远。
王善保家的过去后,没说出老太太那番狠话,只劝她喝了参汤补身子。脸色惨白的秀娥神情呆滞地看着那碗有问题的参汤,无动于衷。昨日她情绪悲痛、下身已经见血了,可她现在仍旧不忍心就这么结束。
王善保家的就使眼色给春莺,让她多劝慰主子两句。春莺一步步走上前来,腿有些发抖,突然秀娥恶狠狠盯了她一眼,发狂叫了一声晕了过去。
秋璟一大早被大太太罚跪,还未跪上半个时辰也晕了过去。大太太又命人泼冷水、施针,各种方法试过后证明秋璟是真晕,叫人抬到炕上躺着去,大老爷回来之前千万服侍好。
先前满身是血地紅珊姑娘却是醒了,换干净了衣裳、沐浴之后仍是心有余悸,没有一个人知道她在柴房里是怎么度过来的,那些血又是不是她自己的血。转了身瞧见比自己更凄苦的秀娥姑娘,心里却是满足了。
傍晚时分,却听见一阵熟悉的嚎哭声,三老爷跪伏在老太太的院门前,“那是我的孩儿,是您的亲孙,秀娥将一切事情都告诉我了,成亲那日她才出逃的呀。您怎么能不问问清楚就……”
后面的话却是三老爷以拳头捶地代之,老太太懊悔万分,存菊堂内没有一丝声响。但心里到底是生闷气的,毕竟是你母亲,就是错将你的孩儿打掉了又能如何,左不过再生一个就是了。
因命人好好地去服侍青玄,衣裳、吃食一切用度皆是赶上了三太太。青玄也不再赌气,私心里竟是认了,只要求换个丫鬟。老太太便命人杖毙了春莺,据说春莺死之前,还叫了个“二”字,话未说完满口的鲜血就堵住了嘴巴。
这件事情闹得满院里污秽不堪,老太太怕传出去,更怕脏了姑娘、少爷的耳朵,因表少爷陆宇枫过了武试,有心想请姑丈一家掩盖了一下。
武试的名单早就公布出来了,红纸黑字贴在城墙上,昨日早起街市上就围满了人。穆念雪自己不能上街,早就差了个能跑腿的小厮去看看中榜的都有谁。
除了表哥陆宇枫以外,便是田蒙、田毅二人是她最关心的了。回来的人说那日的殷公子得了武状元,还是皇上亲赐的。另外两名探花和榜眼则是公孙贺与陆宇枫,田蒙未过武试,田毅却居武试第七名。
花厅里收拾了出来,八角仙桌上供了水果、酥饼等物以迎接姑太太一家。姑丈陆辄昘早已忘了那日的不快,依旧抖着绒绒的胡须红光满面的笑着。陆芸湘早一步跨进了门槛,与穆念雪说笑近日的趣闻。
穆念雪掐了掐陆芸湘的脸蛋,笑道,“这一个月了,也不来看看我,在家里闷得住吗?”
陆芸湘嬉笑着躲开了穆念雪的手,“我早就听说老太太解了姐姐的禁足,还去了田府,雪儿姐姐很受他们一家人的喜欢。所以我就没急着来看姐姐。”
穆念雪见谣言传得那么远,有些忧心了,“别听他们胡说,不过是客人无事闲聊的话。”
陆芸湘却是没往心里去,跟着众人下了阶梯,一边悄悄地在穆念雪耳边道,“知道我这一个月里去哪了吗?跟着我爹去了营帐,还见了威风凛凛的一个人——”
穆念秋在钰川的陪伴下不屑与陆芸湘等人搭话,穆念池却是轻悄悄走了过去,有意避开了陆宇枫,“两位妹妹在说什么?”
穆念雪刚摆出了惊讶的表情问出了“什么人”,陆芸湘就摆手掩饰,“没什么。”
“人家都不待见你,跑过去干什么”穆念秋无意讽刺了一句,还摸着怀里老太太刚给的小猫道,“是我啊,就跑得远远的,再也不理她们。”
说着就将怀里的猫咪扔了出去,染了颜色的小猫在阳光下一团鲜红,好不刺眼,喵呜一声就跑得不见了。钰川斜着眼睛瞟了眼穆念池,搭了句话道,“真是自讨没趣。”
穆念池的脸早就红了,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穆念雪也觉尴尬,本想劝慰几句又怕触碰到陆芸湘的秘密。毕竟女子进入营帐是不合法的,姑丈也太宠溺芸儿了。
陆芸湘却拉住了穆念池的衣袖,大喇喇地问,“二姐姐你有欣赏人了吗,我要说的就是这个事。”
幸好大人们都已经走开了去,互相谈论着这次武试的结果,没有注意到陆芸湘的话。穆念秋首先噗嗤就笑了出来,穆念池的脸色更窘,低着头也不说话。
陆芸湘还不知道二姐姐钟意自己哥哥的事情,张嘴又问给二姐姐定的是哪家的亲事,相公长得可好。穆念雪就怕陆芸湘再闯出祸来,赶紧打了岔。
午饭时分,陆芸湘才绘声绘色地讲她穿着军装是怎么进父亲营帐的,又是怎么见骁骑参领军莫展离的。如何与他闹下纠纷、如何叫自己父亲颜面无存的。
正说得开心,一个小厮前来传报,“老太太,远亲家的带着袁秀才来了,想与二姑娘见上一面。”
众人纷纷望向穆念池,穆念池的头低得看不见下巴,连耳后根都涨红了。老太太不想袁秀才来得这样及时,心里头有些尬尴,袁秀才是个什么样、入不入她的法眼还是有几分自知的。俗话说贵亲都怕遇上穷亲戚,何况这是给自家的姑娘说亲?若是叫姑太太一家看了笑话,事后传了出去穆家颜面何存?
老太太思虑了下方道,“领着二姑娘去梅园里等着吧,就说家里有客人,就不接待了。”
穆念池辞了众人,由下人带去了梅园。梅园里不过就几枝开得鲜艳的梅花,因品种难得,才栽在穆府后园子里。穆二姑娘今日又恰恰穿的是白底映梅花的衣裙,站在树底下很应景。袁秀才蹒跚着步子走近了,远远一看,是个端庄得体的姑娘,只怕是自己配不上她的。
穆念池只听到脚步声向她靠近,面颊已羞得通红,身子又向里侧了侧。袁秀才看到的便只有穆念池的侧脸,轮廓柔美,仿若天仙,只一眼就喜欢上了。
不敢靠得太近,还离了三四步就鞠了个躬,“小生见过姑娘。”
穆念池自是没吭声,只是手捻着梅花,几乎没将一朵新鲜花瓣揉成粉末。
袁秀才又靠近了两步,小心翼翼地掏出了衣襟里的簪子含着羞意递过去,“姑娘美貌堪若梅花,艳丽却不庸俗,淡雅却不清高。这是小生亲自雕刻的桃花木簪,以此献给姑娘。”
穆念池从未被人这样夸赞过,心里像是吃了蜜一样甜,伸手接过了木簪才不经意瞟了袁秀才一眼。梅花树下但见此人星眼方唇、面膛红润,虽不及表哥那样伟岸,却也是能看得上眼的。
“姑娘可也有东西要赠与我,小生日后回去聊以寄情……”袁秀才大着胆子向穆念池要信物,花厅那边却来了人催促,穆念池不再耽搁,踏着步子急急地走出了梅园,顺势就将刚用过的手绢抛在了地上。
袁秀才欣喜地捡了,瘸着腿退出园林,远亲家的却等得不耐烦了。催促着快走,原本她心里还想蹭一顿饭吃吃,至少能见到老太太的面,也不罔费了此次京城之行,谁知贵府里的人这样看不起她。袁秀才并无愁闷情绪,还觉得这家主人做得对,若是当着所有人的面,他这身青枣衣衫,还有自己的瘸腿,定是叫人家姑娘不如意的。现下只有好好努力,高中状元后才能娶得了那位姑娘。
穆念池回去后没再入席,而是直接回了房。坐在梅花几案前,忍不住往铜镜里头看了看,又拿出木簪细细摩梭一番,想着袁秀才夸赞自己的那两句话。
服侍她的春枚瞧见了这样的光景,将穆念池心中的想法猜了个*分。想着将来必定也是跟着姑娘陪嫁的,倒不如好好揣摩姑娘的心思,服侍好姑爷也是一桩美事。走过去在铜镜后盈盈拜倒,说了一番贺喜穆念池、以及日后永远跟随主子的话。
至此穆念池脸上有了颜色,不再以宇枫表哥为念了,只等着秋后袁秀才的消息。
席上穆二老爷却将请帖的事情对老太太说了,不如让陆宇枫护送三个姐妹去京城郊外踏春游玩。老太太允了,将陆宇枫、陆芸湘留在府内为客。
五月的天,正是山花开遍的季节,出游的那日穆府门外停了两辆马车,一辆车里坐着宗亲王府的小姐们,另一辆则是备给穆念雪、穆念秋、穆念媛、陆芸湘四姐妹的。因穆念池定了亲,不宜见外男,这次出游便没有在内。
云世子、莫展离等人骑马在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