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灵致和奕风坐在雒敬涵的身后,两人相当的安静,等着看这出好戏上演。萧湛没多会儿就出现了,可以看得出他瘦了一整圈,用形容枯槁来描述他现在的模样一点也不为过,全然不见先前的斗志和阳刚,李儇已经磨光了他傲然的性格和奕奕的神彩。
萧湛的目光落到雒敬涵身上,才有了一点儿光彩来,不过很快就消失了,被萎顿的神色代替。
北伯侯李儇姗姗来迟,让在场的人等候了几乎一个时辰。但现在大家都在地头蛇的地盘上,谁也不敢多言。雒敬涵的耐性极好,不骄也不躁,绝不表现出落人把柄的神色来。李儇坐在萧湛的左侧,宣布开席后,侯府里的宫女才袅袅婷婷的上菜,那脂粉香气太熏人,高灵致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王施闻到那股腻人的味道后也忍不住皱眉,如果不是为了雒敬涵说的从长计议,她早就让这群人见阎王了,雒敬涵倒是很镇定的看着在他面前晃来晃去的美人,像极了一个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没多会儿,响起了丝竹管弦之声,一群打扮的很清凉的舞姬上场,跳的舞也十分的*红火,至于动作么,要多妩媚就有多妩媚,要多妖冶便有多妖冶。
雒敬涵对歌舞没兴趣,低头闷闷的喝酒,王施则冷眼看着那些漂亮鲜活的女人,一双纤纤玉手极其不耐烦的在按在剑柄上。高灵致在后面对着奕风咬耳朵,说:“我说北伯侯这种美人计太不给力了,你想想雒敬涵身边有个大美人坐着,还看其他美人做什么?”
奕风也喝了一口果酒,说:“是啊,很多男人都不喜欢投怀送抱的女人。像王姑娘这样的冰山美人征服起来才有挑战性,如果是我,我也不会要那些女人,所以我只看你就好。”
高灵致剥了一个桔子,说:“是不是你对我死缠烂打的时候也这么想?”都说女追男隔层纱,男追女隔重山,男人宁可跨越千山万水追到一个女人,也不肯要主动投怀送抱的女人,很多时候,这样的感情经不起考验,准确的说,是男人经不起考验。因为主动追他的女人,不一定是他喜欢的,但他主动追的女人,一定是令他心动的。
奕风笑道:“没,我是真心喜欢你的。”
高灵致吞了大半个橘子,说:“骗子。”回头就看到李承贤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奕风不示弱的看了回去,表示我的女人你抢不走。李承贤隔空举着酒杯敬了奕风一杯,奕风端着酒杯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萧湛坐着沉默不语,倒是李儇更有皇帝的威仪,那份威仪已经盖过了他身边的真皇帝。高灵致看着萧湛对李儇说得话言听计从,也看到他眼里那股不服输的劲儿和隐忍,现在果真是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曾经的萧湛是多血气方刚的少年啊!李儇毕竟是活了多年的官场老手了,不知他会想什么损招来对付他们这行人。
李儇寒暄客套一阵后,终于说起了自己大儿子纳妾之喜,说感谢各路英雄豪杰来参加他儿子的纳妾礼。举杯共饮的时候,李儇和李承宗脸上都有得意的神色,那是对皇位势在必得的神色。萧湛则是双手握紧了手中的杯子,极力掩饰内心的不甘。
李儇看了雒敬涵这方一眼,只见雒敬涵定定的看着跳舞的舞姬,但眼神里没有迷恋之色,王施给她倒了一杯酒,雒敬涵回头对她说了一声谢谢。他身后那两个看似简单,但都不是容易对付的角色。
那个自称是穆家后人的男子,一举一动都透着古怪,尤其是他身上那股冷冽的气质,让人猜不透,手下的探子说他们收集不到穆奕风的资料,只知道他是个不能惹且深不可测的男人。
至于那个高灵致,看似头脑简单,确实个内里精明的角色。大蛇不死反被惦记,他最近总是做一个被毒蛇咬死的梦,难道高灵致就是那条蛇?但现在是在他的地方,出点儿意外谁又能去过度追究呢?历史从来都是成功者来写的,失败的人,永远只会被踩在脚下。
等宴会上的舞乐差不多要结束了,雒敬涵才走出自己坐的位置,向萧湛回禀了南方的战事。萧湛内心高兴,面上很失意,淡淡的说:“胜了就好,朕现在除了还有这个皇位,什么也给不了南方的众将士,南伯侯是一方诸侯,就劳烦雒侯犒赏南方众将士了。”
对于萧湛的权力被架空这事,天下之人皆已知道,但效忠一个有能力的新主,往往比忠于一个没落皇族且没有复起可能的小皇帝要有利得多,是以没人同情萧湛现在的处境。雒敬涵还对萧湛表示忠心,就显得有些不识实务了。
一场宴会下来,众人都已经喝高了,李儇宣布散席后,萧湛由他的贴身侍卫领回了寝宫,雒敬涵一行人则回了行馆。等到午夜十分,雒敬涵和高灵致换了一身夜行衣准备夜探萧湛的寝宫。王施和奕风在他们出门前赶了过来,说要一起去,给他们望风。
四人到了萧湛的寝宫,只见寝宫外全是巡逻的铁卫,暗处还有隐藏的影卫。王施不留情的用柳叶飞刀解决了所有隐藏的暗卫,又只身引开了巡逻的侍卫。奕风躲在房顶上把风,高灵致和雒敬涵潜进殿内。高灵致放倒了伺候的宫人,雒敬涵叫醒了一身是冷汗的萧湛。
“皇上,是我们。”雒敬涵摘下面纱后说道。
萧湛松了口气,坐了起来,说:“你们怎么来了?”
雒敬涵说:“今日见陛下神色忧虑,见到臣时似有话要说,所以臣今晚来探望皇上。”
萧湛下床后打量四周,又到窗户那边往外瞧了瞧,才放下心来,说:“朕想离开这里,雒侯你可否能将朕带出宫去?”
雒敬涵沉思,说:“能!臣此次前来就是为了助皇上脱离虎口。现在南方已定,虽然实力不及北方,但臣有信心助皇上还朝王城。皇上移驾锦都后,臣愿交出南方所有兵力任皇上调遣,也愿辞去南伯侯一职,为皇上夺回江山效力。”
萧湛深知雒敬涵忠心,听了他说的一番话激动得感激涕零,“朕现在能依靠的只有敬涵你了。”随即萧湛又重重的叹了口气:“朕知道你忠心,但李儇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现在南方初定,我们要如何与北方相抗衡?现在我已被他软禁在这里,什么也做不了。”
高灵致从未见过这般消沉的萧湛,鼓励他说:“有志者,事竟成,我相信一切就有可能。与其在这里等死,还不如放手一博,至少还有成事的机会。”
萧湛摇头:“……你不明白。”
雒敬涵奇怪的看了萧湛一眼,“那皇上准备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萧湛沉默许久后才说了这句话。谈话陷入僵局,内殿一阵寂静。
“敬涵,向北伯侯投诚吧,跟着我是不会有出路的。现在北方是民心所向之地,天下的有志之士都聚集在此,我……对不起列祖列宗。只怕,大殷就要亡在我的手里。你是我这辈子最好的朋友,我不想看着你和李儇硬碰硬,最后落得身败名裂的下场。”萧湛的话语是无限的凄苦哀凉,一个走到尽头的朝代,一个末代君主,面对新旧交替时,便是这般的无可奈何。
两年不见,雒敬涵未曾想到萧湛已经消沉到这个地步,不愿再放手一搏,反而是将江山拱手让人,“皇上,不试一试怎么知道我们做不到?李儇再有手段,难道我们就一定斗不过他?”
“敬涵,现在天下大乱,我们必须一致对外,灭掉萧龑的魔军才是最重要的。难道你想天下百姓除了要遭受妖魔侵扰之苦外,还要和自己人自相残杀吗?”萧湛颓丧的脸上多了几分坚毅。
雒敬涵认真的看着萧湛,萧湛干瘦的身躯站得笔直,大义凛然的回望着雒敬涵。
门外传来锱重,一个厚重的男声传了进来,“皇上,今晚有刺客闯宫,臣负责巡夜,清影姑娘那里已经有南方刺客闯入,侯爷为了皇上的安危,特命臣来搜查。”没等萧湛同意,那人就领兵闯了进来。
萧湛在听到声音后,迅速地将雒敬涵和高灵致推到窗户边,“你们快走!”
雒敬涵和高灵致刚翻窗而出,后院的房顶上围满黑衣人,个个手持大弓,箭像暴雨一样射下来。两人忙挥刀挡剑,雒敬涵心狠,直接半途截下箭支刺死房顶上的数名黑衣人。
高灵致用破魔弓连射数竹箭,把房顶上的黑衣影卫杀了个干净。那名带人来搜查刺客的侍卫统领刚闯进殿就看到两道黑影从窗户飞了出去,回头对萧湛说:“皇上,为了您的安危,还请您回避。”说着拔出腰间的配刀带着人就冲到后院。
高灵致和雒敬涵早已解决了那些黑衣人跃上了房顶,看到有人追来,高灵致毫不留情的用柳叶飞刀杀了那人,放下狠话说:“这天底下还没有谁能拦得住我,回去告诉你们的侯爷,小心他的项上人头!”说着,两人消失在黑夜里。
回到驿馆,王施已经回来了,奕风说他帮忙把风,怎么刚才就不见他的人影?“我烧了萧湛住的宫殿。”奕风无声无息的走了进来,阴恻恻的说了那么一句话。